第1章 楔子(第3/4頁)
可是此刻的目光,童琪跟了這麽久是第一次看到。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漾著和這夏日疾風驟雨不一樣的基調。
該怎麽形容。
童琪只覺得許知顏忽然活了,她眼裏的光是明媚的,有朝氣的。
……
許知顏收拾行李時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回放早上和程孟飛的通話內容,到底是年紀大了,經歷了幾次三番的變故,忽然沉冤得雪,他在電話那頭哭的不能自己。
那滄桑急促的哽咽聲聽的許知顏心頭發酸,冷靜下來後,程孟飛告訴她,程冽已經出來一段時間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和她說一聲,不管她和程冽怎麽想,這麽多年,應該給她一個交代,應該由他們自己解決。
許知顏合上行李箱,雙拉鏈在靜謐的午後嗞嗞作響,一左一右,最終碰到一起。
她撥了撥拉鏈頭子,想著人為的也好,注定的也好,總要有一方往前走才能圓滿。
許知顏是開車離開隨城的,這場雨從隨城蔓延到盧州,沿路煙雨蒼蒼,青山峻嶺,千峰萬仞,這樣的好風景她好似很久沒看到了。
車裏播放著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re》,曲調舒緩溫暖,卻隱隱透出一股難以抓住的傷感和盤根錯節的堅韌。
和車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混在一起,滋生出獨特的味道,許知顏忽然有種斬荊披棘,奔赴過去的沖動感覺。
她不由地彎了彎嘴角。
隨城和盧州之間只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但兩座城市卻相差甚遠,隨城金光閃閃,人潮擁擠,是一座高樓鱗次櫛比,人人都可以踏一踏的追夢之地,而盧州相比之下就落魄許多,是一座青山環繞,不怎麽發達,用養老作為宣傳亮點的三四線小城市。
許知顏對於這座城市的記憶好像只有那一年,和程冽認識的那一年。
想著想著,許知顏開始想象程冽的變化,他還有長高嗎?會不會變得很瘦,或者長成了大胖子?他的棱角有被磨平嗎?她站在他面前,他還認得出她嗎?或者說她還能不能一眼就在人海中認出他。
這八年,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橫跨了一個人最美好的年華,漫長難熬,可是又好像因為青春還經得起浪費,賭一賭,忍一忍,也就一眨眼的事情。
正想著,車子忽然抖動,這種減速的頓感有些熟悉,許知顏想起上回黃耀開車帶她去趕場子,結果車子就這麽好死不死的拋錨在半路上。
許知顏關了cd的播放,減速,將車子靠右停下,打開霧燈和雙閃。
即使前後都無人,這地兒如果沒有攝像頭,估計飆到120碼也沒人發現。
這突發事故讓許知顏有點頭疼,開門下車,頂著風雨往前走了點,她找到電話撥給了4s店。
但電話根本撥不出去,因為她這段路沒信號。
許知顏前後張望了會,許久還是不見有來往車輛,她嘆口氣,忍不住想笑。
今天對她來說真是天翻地覆的一天,還攤上半路汽車拋錨,手機沒信號這種哭笑不得的情節。
可偏偏,這一天像被安排好了一樣,等了二十來分鐘的許知顏終於看到後頭有一輛銀色的面包車駛來。
她站在路邊揮手示意。
面包車穩穩的停在她邊上,許知顏敲了敲車窗,已經組織好措辭請求別人幫忙,但車窗緩緩下降後,她看清人後,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裏。
即使車裏有兩個人,但她的注意力都被駕駛座上的男人吸引。
男人側著臉,目光和她的對上,那雙沉如冬夜的眼眸沒有絲毫波瀾。
雨珠落在許知顏的眼睫上,她顫了顫睫毛,雨水滾了下去。
也許是因為她站在雨中站了許久,清素的面孔看上去有些蒼白,但是她的眼眸是明亮的,韌性十足的,不懼任何的,就這樣凝視著他。
看到他的瞬間,剛剛所有的猜想都有了答案。
隔了八年,她還是能一眼認出程冽,他的眼睛還和從前一樣,漆黑狹長,只是此刻夾雜著淡淡的疏冷感。
他的頭發比從前短,短短的,硬硬的一層,面容也是,線條比從前更硬朗,棱角更分明,劍眉挺鼻,薄唇抿著,是一張褪去少年張揚感後富有男人味道的英俊面孔。
而搭在方向盤的手,節骨分明,手背上青筋凸起,一路延往手臂。
他裏頭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套著件淡藍色的長袖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那些彰顯男人力量感的筋絡被就此隱藏於袖卷下。
一切恍然如夢,但此時此刻這個人現在真真實實的在她面前,這些年所有的酸澀郁結都就這麽被雨水沖刷消失。
許知顏滾了滾喉嚨。
“程冽。”
她輕輕叫他的名字,嗓音混著風,暗啞又飽含情義。
他看著她,黑眸沉沉,搭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何時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