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玄容真君風神凝遠,憑風而來,他雪白的衣袖上邊滾著極淡的竹葉,和雲棠劍柄上的竹葉如出一轍。

玄容真君滿眼皆是雲棠,雲棠握著一柄劍,發髻輕挽,太虛劍府本雪色的弟子服如今被染上赤紅的色彩,襯得膚色白得晃眼。

玄容真君還沒見過雲棠和人死鬥的局面,他曾一直擔心雲棠修為太低,戰鬥時吃虧,如今看來,她也並非毫無自保之力。

玄容真君看地上的法器殘骸便知此事無法善了,他叫雲棠過去,好護在他的羽翼之下。

雲棠被師尊傳喚,本樂意過去,然燕霽冰冷的視線鎖住她,雲棠邁出一半的腳步微頓。

她適才錘黃斷時還一腔激情,熱血湧動,現在後背發涼……來自滅世魔王的目光讓雲棠無比提神。

雲棠思索燕霽為什麽要阻止她,她師尊叫她,她走過去難道不對嗎?還是說她的背影太囂張,讓魔王大人有所不滿?

雲棠思索時,冷冽的男聲傳入她腦海中:“給本座過來。”

燕霽的聲音有如碎玉,又像是說不出的上古樂器,磁性、高傲、血氣,他道:“你屢次冒犯本座本座也不計較,不會以為本座不殺你,是為了讓你去為別人瞻前馬後的吧。”

燕霽這麽一說,雲棠就懂了。

想想也是,燕霽的鯨王脂給她了、女神淚也給她了,對她這個跟班簡直仁至義盡。而燕霽在夢裏還想滅世,顯而易見,他並不想要自己的跟班跑去正道那邊礙他的眼。

燕霽見雲棠識趣,心底的不滿稍稍退去。

他喜歡這樣識相的人,而不是那些鬥膽和他交涉,不敢和他爭鋒只敢照著他說的做,一邊做卻又一邊恐懼不滿的人。

燕霽立在雲巔,對雲棠說了句:“來。”

玄容真君臉色一變,沒想到燕霽會忽然出聲,縱然他是太虛劍府聖祖,玄容真君也有些不快。

他甚至沒來得及思考他為何不快。

玄容真君的視線定格在雲棠身上,忽然,一聲極弱的女聲響起:“師尊……”

玄容真君回頭,蘇非煙支著劍,臉色有些蒼白:“師尊,弟子……”

她心裏有些苦,她也受了傷,怎麽師尊最先看到的是雲棠?蘇非煙身子一軟,心傷仿徨,如泄了所有力氣,在玄容真君面前栽倒。玄容真君自不可能看著自己弟子倒下去,伸手一扶,抱住蘇非煙軟軟的腰肢。

玄容真君粗通醫術,順手為蘇非煙把脈:“心氣郁結、氣血兩虧……”

蘇非煙眸色稍黯:“皆怪我無能,丟了師尊的臉。”

玄容真君一嘆:“勝敗乃兵家常事,並非你之錯。”

他終究覺得大庭廣眾之下抱著自己的徒弟不好,便想喚其余弟子來暫時扶住蘇非煙,玄容真君道:“宋贈……”

宋贈也就是春水峰的大師兄,他微頓一下,搖了搖頭:“師尊,弟子……也許不是那麽方便。”

宋贈也學了些岐黃之術,適才玄容真君說蘇非煙只是“心氣郁結、氣血兩虧”時,他便覺得不對勁,誰打一場下來,嚴重的不是外傷,而是心氣郁結?

她有什麽心結嚴重到這個地步?

宋贈這麽些天,也看見蘇非煙有時對雲棠的針對,和對他們似有若無的埋怨,全和蘇非煙之前表現出的溫柔體貼不同。

宋贈心裏存疑,又恰好發現蘇非煙聽他拒絕後,面上閃過刹那的慶幸。

……一定要師尊抱才行,別人就不行?宋贈忽然覺得看不懂這個小師妹,他拒絕得更果斷:“師尊,弟子當真不便。”

玄容真君也不勉強他,欲要找其他弟子,蘇非煙卻輕扯他的袖子:“師尊……不必勉強幾位師兄,我……我站著就好。”

她說完便真準備掙紮下來,清麗的臉帶著些小心翼翼,不願給人添麻煩。

玄容真君輕嘆一聲:“罷了,你我師徒,也沒那麽多計較的。”

蘇非煙心下狂喜,這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情況下,師尊寬厚的肩膀給她依靠。只要這個懷抱,她什麽都可以不在意。

蘇非煙靠在玄容真君身上,朝雲棠那邊瞥去……

然而,雲棠並沒有空見證她的幸福時刻。雲棠原本打算給師尊說一句話再去燕霽那邊,但是她看蘇非煙受了傷,師尊擔憂地給她把脈,便不想打擾師尊,萬一害得他把錯脈怎麽辦?雲棠轉頭麻利去了燕霽那兒。

雲棠那身血衣太招人眼,一股子血味兒,燕霽看了一眼:“你倒是能忍疼。”

雲棠驕傲道:“他在我身上劃出來的傷,我最多養十日就能徹底痊愈,但他的胳膊,一輩子也接不回來。”

她打贏了,口頭上的氣勢也要乘勝追擊,絕不能輸。

燕霽看她生龍活虎的模樣,面色不改,以指去碰雲棠的左臂,只是些微碰一下,雲棠身上的傷口就迸裂開,剛才的劍影她雖然躲過了殺招,但其余的劍影也不是吃素的,一言以蔽之,其實雲棠剛才相當於被上千片鋒利的刀刃同時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