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雁回看著這手,

垂眸,輕輕地放了上去。

她盡可能地讓自己表現地尋常些,當指尖碰到國舅爺的掌心時雁回下意識想逃跑,

但終是克制住了,她手指輕輕在國舅爺掌心摩挲向前,

將自己的掌心覆在國舅爺掌心時才驚覺那人的手指輕顫。

雁回心底情緒頓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沖動在她心底瘋狂叫囂著推翻了她之前的種種理性想法。

她手上使了勁力,借力於這只手掌,一個躍身修長的腿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她翻過阻礙,便收了手,那人亦然。

沒有多余繾綣和留戀,有的只有避不完的嫌,只有枷鎖般的倫理人常。

雁回再擡眸時,

目光從國舅爺擦過落在他身後沉默的謝昀身上。

將眾人屏退三尺後,雁回才上前對謝昀道“聖上,

臣妾有要事稟告。”

謝昀復雜地看她兩眼,然後再也不看她,將目光放在城墻之下,

那敵寇來勢洶洶即將兵臨城下“若是為謝解意而來,

現在便可回去了。”

雁回也不意外,來尋謝昀的路上雁回便想到了這點,

她道“聖上,

方才臣妾與……男子接觸若讓朝中文武百官知曉了,雖臣妾身揣要事但免不了有人彈劾。一如聖上,聖上深謀遠略,臣妾愚鈍亦不敢揣測聖心,但以臣妾這個計謀之外的人看來,

聖上所做實在難以苟同,此事違背倫理大逆不道,臣妾未盡勸諫之言,有失職之罪。但哪怕臣妾因此丟了性命也是微乎其微的小事,若讓聖上失了君威是大啊!”

謝昀有些意外,偏頭睨著雁回不屑道“裝作大義凜然,實則以公謀私。”

雁回“……”

國舅爺就在他們身後,她不知道國舅爺有沒有聽見謝昀這聲。雁回實在是想不明白謝昀這腦子裏到底裝著什麽,明明他對自己無意,在意這畫上之人可以說是顏面作祟,可偏又毫不顧忌。

雁回沒再說什麽,她亦沒有轉身去看國舅,只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直直的凝著自己。

謝昀眺望遠處,他刻意放走的張炬混在蠻夷之中。蠻夷不愧‘蠻’字,其族人蠻橫高大,長相粗獷,張炬混在其中倒顯異類。大梁建國以來便與蠻夷勢如水火,兩國是天生的敵人,然此時,張炬卻比蠻夷更顯恨意。

蠻夷少將軍呼倫盛將軍隊停住,他古怪地看著酈城城墻下這一大片甚至可以算是一望無垠的黃土空地,隨後嘰裏咕嚕對張炬說了什麽。

張炬一猶豫,隨後駕馬往空地而去,身後跟著的保護的人只有寥寥,甚至刻意與張炬保持著距離。

謝昀眼睛微眯,‘嘖’了一聲。

當時謝昀故意送了張炬一張酈城的城防圖,被張炬用來作蠻夷的敲門磚。這城防圖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引蠻夷入甕,假的部分便是城墻下這塊遼闊的黃土地。

酈城城下有暗河,河中機關無數。

當蠻夷的千軍萬馬不慎踏上這堪堪掩住暗河的黃土,如同誤入陷阱。屆時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大梁的皇帝宰割,所以當張炬拿了酈城的城防圖時,蠻夷才會無條件地支持張炬,只因這酈城城防圖太重要,重要到哪怕知道其中有詐,蠻夷也會願意出手一試,攻破酈城可以算破了大半個大梁。

但謝昀無所謂,他策反張炬目的本就不是為了收拾蠻夷。

酈城城牒之上,弓箭手拉弓紛紛對準城下的張炬。大梁的帝王連戎裝都未著上,他一身玄袍,戴著象征無上地位的金龍冠,臉色陰郁,他站在高處吹著高處的風,袖袍颯颯,威風凜凜。

城下張炬怒斥謝昀罪狀。

“若無我張家,你謝昀早就是廢太子了!”張炬一手勒著韁繩,一手直指謝昀“想不到我張某人也是胸口捂蛇,你殺我兒,害我女,抄我家,我張炬與你不共戴天!”

雁回皺眉,張炬是在謝昀登基後才官拜丞相,以前充其量不過是個大理寺卿,手中權力比不得六部,更無兵權,那時的張家甚至不如現在的雁家,又如何力保謝昀?

況且當年親審國舅爺親信的就是他張炬,他明知謝昀與國舅爺親近,還反過頭站隊?張炬此言實在讓人詫異,雁回忍不住向謝昀打望,想知道謝昀的反應。

謝昀神情寡淡,並無反駁張炬之意,他的沉靜反應更像是默認了張炬的話。他微微擡了手,就有人擡上來一個用繩索捆成粽子的人。

這人被謝昀以頭朝下的姿勢掛在了城墻之上。

“張炬。”謝昀開口“可認識這人?”

張炬定神一看,看清那人面容後頓時被謝昀氣得噴出一口鮮血。謝昀確實很會抓人軟肋,也很懂運籌帷幄。城墻上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雁回以貴妃自戕為由請逐出京的張央程,張央程剛一出京就被謝昀的人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