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謝昀從太後居所走出,伺候的宮人退地遠遠的。朱公公在廊下候著,見了謝昀便上前附耳低語了兩句。

原是隨著謝昀從酈城回來的段楚秋帶了話,她身子已殘破不宜汙了宮裏的靈氣,再無紅塵心,請求謝昀能允她留於皇家寺廟。

謝昀余光看了眼太後住處緊閉的兩扇門,募地憶起雁回對他說過的話,思及此,他煩躁地揮了揮袖,將手負於身後,冷道“隨她。”

他不過是看在的段善的面上將人帶回了京都,當年先帝做的惡事,他都一一在償還,時至今日他該還清了。

不過想到太後目前的情況,謝昀想了想道“讓驚絮也留於此。”

朱公公應下這才壓低音量說到正事,就皇後娘娘的後事如何料理,宗人府的人已經在養心殿外候著謝昀歸來了。

謝昀面色晦暗,擔心太後會真的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向雁回和國舅爺下手,便又留了一些人在皇家寺廟,名為駐守實則斷了太後與外界的聯系。

安排好這一切,謝昀才啟程回宮。

當時他怎麽從宮中離開,便是怎麽回得宮,趁著夜色靜謐,浩浩蕩蕩的隊伍行在京都的大道之上,路經一府邸,謝昀撩開簾看了又看。

青灰色的磚瓦呈波浪形,在月夜中像一片無聲喧囂的海,折著月輝泛著粼粼波光,連同嵌在正門之上的匾額也鍍了層光——將軍府。

門下兩座石獅子不見昔日威風,從謝昀這個角度看去,似乎蔫頭耷腦的,胸背前掛著白紙紮的花。深秋的風一吹,吹得紙花‘簌簌’,帶著那檐下的白燈籠迎面與風撞得稀碎。

因著皇後娘娘遇刺後,謝昀的久不歸來,便允了雁家為其先簡單置辦一番。

朱公公看謝昀目光一直留戀於此,便要讓隊伍停駐一會兒。

“前行。”謝昀斂眸,語氣不容置疑。

朱公公也只敢在心裏嘆了嘆氣,恭敬應下。

待這支浩蕩隊伍一路朝著宮城去,三個人影才從黑夜中顯出身形來。國舅爺支了下星河“下個七日之期快到了吧,還不跟上。”

星河這才從懷裏掏出一包解藥,道“奴第二次尋了聖上時,聖上便將解藥都給奴了。”

國舅爺倒是沒想到,拿過星河手中的解藥,揪開封口巾輕輕一嗅,沒有刺激猛烈的異味,是解藥沒錯。

“謝昀那小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國舅爺把解藥還給星河“這些年性子變得越發古怪。”

國舅爺沒想明白謝昀到底是要做什麽,大抵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雁回有些不安地皺了眉。

叫國舅爺看見了,揉了揉雁回的腦袋,擡眸看了看匾額寬慰道“別怕,我在呢。”

不知為何,以往國舅爺便是不用特意安慰,只要在自己身旁,雁回都能覺得安心,可近日她總是沒由來得覺得心慌。

正要說什麽,國舅爺揉了揉右眼。

他右眼一直跳個不停,便復雜地看了眼匾額上‘將軍府’三個巍峨大字,這些年過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往雁家去,以往都是伏在雁家墻頭,像第一次帶謝昀出宮看雁回一般,遠遠望著雁家的祠堂。

這將軍府倒像是姓‘沈’,國舅爺輕車熟路帶著另外二人繞過圍壁,尋到一處墻壁稍矮地,那裏還有一顆老樹,仿佛就是知道百年後有個姓‘沈’的狗賊會日日伏在壁上特意生長的。

“左眼跳財。”國舅爺看著這顆老樹,不少粗枝都伸進了府邸之內“右眼跳……看來是老了,人一累這眼便跳個不停。”

雁回抿著笑。

從這處翻進府邸,正是雁家祠堂所在的位置。前些時日,暗衛阿君往雁家遞了消息,向雁家告知了雁回不日會回來,所以這幾日雁家的家將都被雁老夫人特意遣散。

三人翻越進去,還未站穩便見祠堂中有幾人。

一人跪在蒲團上,一人立於一旁,還有個小不點挨著大人端端站好。

雁起聽見身後的響動,轉身一看驚喜地晃了晃雁老夫人的衣袖“祖母,是姑姑和聖上。”

雁起並不知雁回身旁的國舅爺就是頗有鎮國大將軍風範的‘小戰神’沈辭。

到底年少,見了雁回心中欣喜。雁起就要往雁回身邊去,被雁老夫人冷冷呵止“回來!”

一聲起,不止是雁起,連雁回心中都有些委屈酸澀。

她知曉,雁老夫人是做給她看的。

雁回遙遙望了眼雁老夫人又看向跪在蒲團上的雁大將軍,他前往邑城讓蠻夷退兵本是喜事,卻一副無顏見列祖列宗的模樣跪在祠堂的靈牌前。

的確無顏,雁家出的皇後竟和旁人跑了。

雁回什麽都沒說,上前幾步。

星河張嘴就要喚,國舅爺不動聲色地按住他。這是雁回要受的,旁人替代不了,便是自己也無法。

雁回幾步上前,跪在雁大將軍旁邊的蒲團上,看著祠堂裏的供奉的靈位,紮紮實實地叩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