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6頁)

樂正公子似是很難理解她的心情。

樂韶歌沒急於制止他們的爭吵。她莫名覺得,這種爭吵對他們三人而言都很有益處。

——她覺著自己和樂正公子可能犯了同樣的毛病,他們大概太不接地氣,又太以己度人了。

而小姑娘……樂韶歌能明白她的心情,卻覺得她也並非沒有錯處。她將自己看得太低微,將“遇見劉穆之”這件事看得太過意義重大了。

想到她平生所行之路、所見之人,又覺著這似乎也不能怪她。該怪人間界,或是她的父母真的將她養成了井底之蛙。而作為一只井底之蛙,她心底卻依舊存留著對大千世界的向往。當劉穆之讓她看到更廣闊的天地,讓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她便對他傾盡一切。不惜私下同他媾和,不惜跟他私奔,做盡了“不該”做的事,至死都沒怎麽後悔——她大概也沒意識到她身上閃耀著的光芒有多麽美麗吧。

樂正公子露出嘲諷的神色,“再亮也不過是砂,再特別也不過是蛙,同你也沒什麽本質區別——你既如此向往,何不自己也去閃一閃,特別一番?莫非只要跟了劉穆之,你也能染上他的閃亮、特別?變成不那麽平頭、不那麽蕓蕓的那一個?”

小姑娘被他噎住,半晌,才喃喃道,“……你說的容易!”

是的,問題在於不容易——樂韶歌想,在人界,讀書、求學、遊歷,甚至包括見識各色各樣的人,任何一樣對這小姑娘而言,都是很難得的事。當她活著時,也許劉穆之是她通向墻外世界的唯一一扇門——唯一一扇她可以爭取的門。

“再難也不過一死。”樂正公子道,“死都死過,還怕難嗎?”

小姑娘再次怔住了。

樂正公子道,“想明白了,就輪回去吧。下次記得多讀書、多行路、多見人。待你自己成為獨領風騷之人,區區一個劉穆之也就打動不了你了。”

小姑娘扶著瓶壁滑坐下來。

半晌,忽又惡狠狠的問道,“那你自己呢?莫非你就能在你那口井裏獨領風騷?”

樂正公子:……

“就算你通天徹地又如何?還不是被個不解風情的二愣子拿住了?媚眼拋給瞎子看,眼波都把瞿塘峽填滿了!酸味隔著瓶子都能聞到,人家頭都不回一下。你長得再好,才情再高,本事再大又如何?我都替你難過了!”

樂正公子回以字正腔圓兩個字,“白、翎。”

他衣上眠鳥忽的睜開眼睛,小姑娘嚇得抱頭大喊,“姐姐救我。”

樂韶歌尚未回過神來,樂正公子已自覺擡手一遮衣上孔雀眼,悶悶的別開了頭。

樂韶歌:……?

樂韶歌挼了挼墜子,算對小姑娘求助的回應。

但她覺出,這番爭論似是樂正公子占了下風——盡管他更占理,但誰叫小姑娘更擅長人身攻擊呢?

而小姑娘惱羞成怒,怕也正是因為被樂正公子的話觸動了吧。

樂韶歌覺著自己該替樂正公子說句話。

但她其實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小姑娘是在暗指樂正公子喜歡她吧?但她確定自己很解風情,而樂正公子也沒對她亂拋媚眼。她對樂正公子的示好,就更沒有“頭都不回一下”了——雖說一路上確實是樂正公子照顧她更多,但她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為樂正公子分擔了很多。

說到底樂正公子究竟喜不喜歡她她都不那麽確定。畢竟她什麽都不記得,而他也什麽都沒說過。

她又不會讀心,自然是試探出多少就回應多少。試探不出,就樂得裝傻唄。

“……”思索片刻,便道,“至少樂正公子依舊是美貌、高才、通天徹地的。”

他有更廣闊的天地。

她一言既出,滿堂寂靜,只滾滾江水不盡東流。

小姑娘一面為自己沮喪,一面目帶同情的看向樂正公子,“也對啊,至少本事還是自己的——你要節哀順變啊。”

樂正公子勉強擠出兩個字,“謝謝!”

樂韶歌:等等!她在說正理啊!為什麽一轉述聽上去這麽悲哀啊!

“我是說,不論什麽姑娘,得樂正公子青睞,都必定榮幸歡喜!”

“……謝謝。”

聽這二字的語氣,樂正公子喜歡的分明確實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姑娘,樂韶歌只好趕緊找補,“不過感情這種事也說不準。有時是時機不對,有時是身份不對,還有些時候是人不對。就算全都對了,也總有那麽些眼光奇特的姑娘,放著身旁大好男兒不愛,偏偏被些從天而降的巧言令色之輩拐走。所以有時真的不是因為你不好……”

總覺得她越安慰,樂正公子面色越是難看。

小姑娘已捂住了臉,“夠了,已經夠了……姐姐你別說了,我快不忍心聽了。”

樂韶歌:……?

她本想繼續解釋,誰知小姑娘雙手往瓶壁上一撐,強烈要求,“突然想起,我讀了那麽多題在題詩壁上的詩,卻還從沒親眼見過題詩壁呢——姐姐我們去酒樓裏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