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計英笑著,“只要二爺同我們白家小姐能天長日久地恩愛,我算什麽呢?一個消解的玩意。”

茯苓看著她嘆氣。

計英渾不在意,問茯苓要了些冷飯冷湯,匆忙填飽餓了三頓的肚子,跟著宋遠洲去了太湖尋石。

太湖石多產與湖邊洞庭西山,長年累月的沖擊下,石頭多孔洞,似宋遠洲說的缺少的那塊太湖石,便是有孔洞的太湖石。

洞庭西山一帶太湖石繁多,從前計英也跟著父兄來尋過石頭,再次過來,是跟在宋遠洲身後。

宋遠洲十分得當地石主敬重,親自來邀他看石,替他尋找符合要求的石頭。

有幾次,石頭已經相當符合,計英覺得已經大差不離十了,可宋遠洲就是不點頭。

計英忍不住問他,“二爺為何覺得不滿意?”

宋遠洲瞥了她一眼,“隨便什麽都能滿意,還來這裏做什麽?”

計英唯恐他不買園子了,只能陪著他轉,轉了一整個石場都沒有,宋遠洲興致缺缺,“走吧,沒有了。”

計英著急了,“二爺要不再去水上轉轉?”

直接去湖裏挑石頭好了。

宋遠洲看了她兩眼,看得計英心裏發毛,卻挺直脊背任他打量。

終於,他點了頭。

不知是不是計英的誠意打動了老天,他們乘船走了沒多久,就在一處發現了一塊散落的石頭。

計英一眼看見那石頭,眼睛就亮了,宋遠洲也叫停了船夫。

計英激動,“二爺,這塊幾乎一模一樣了!”

宋遠洲也笑了起來,他笑著點了頭。

有一瞬,計英甚至覺得那模樣,好似當年的上元節燈會,他跟她笑著點頭的模樣。

可下一息,計英被他一句話,如冷水一般兜頭澆下,清醒了過來。

“這塊石符合,但是你計家不出錢,我墊付這石錢可以,但總得計家人把石頭搬上來吧?”

這條船上只有一個計家人,就是計英。

計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眸,愣了一下。

她就知道,他不會放過她的。

三月的天,宋遠洲還抱著手爐,穿著厚厚的大氅,計英手下摸到了太湖水,冷地顫人。

他不就是想折磨她嗎?

那就隨他的意好了。

沒關系,只要能買園子就行。

她最後跟他確認,“二爺得了這塊石頭,能買下計家的舊園了吧?”

宋遠洲點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他想知道,她要如何?

下一息,他看到計英同他笑了,那笑容甜甜的好似三月裏的春花。

宋遠洲晃了一下眼睛。

然後,她在那甜甜的笑裏,轉身跳進了三月裏的太湖水中,毫不猶豫。

撲通一聲,水花濺到宋遠洲手上,冷得厲害。

他怔了一下。

船夫都嚇了一大跳。

“天爺,這姑娘不要命了?!”

宋遠洲緊緊抿住了嘴。

計英跳進水中,三月裏的冰冷湖水瞬間將她從頭到腳包裹住,冷意從每一個毛孔滲入身體。

她咬著牙去適應。

宋遠洲不就想要折磨她嗎?

她不怕,只要她弄上來石頭,他肯買下舊園就行。

她很快摸到了那塊石頭。

石頭在冷水裏泡的太久,手摸上去,冰冷地紮手。

計英迫使自己忽略那些寒冷,似采石場裏賣命的漢子們一般,抓住邊緣的石孔,奮力向上拔起。

她今日穿了茯苓的舊衣,藕色的裙裳洗的發白,就這麽全部浸在水中,色彩反而濃艷起來。

像是水中斑斕的遊魚。

宋遠洲在船上看著,眼中恍惚了一瞬。

船夫卻沒見過這般不要命的姑娘,實在看不下去了,拋給計英一根繩子,協助她將那塊石頭搬上來。

船夫在上面拉,計英在水下托著,很快將石頭送了上來。

石頭完全現在宋遠洲眼前,正是他挑三揀四後,終於挑到的模樣。

但他目光不由地只落在計英身上。

計英從水下呼啦冒了出來,帶起一片水花。

湖水將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但她臉色有些青白,可仍舊笑著,眼眸晶亮。

有一瞬,宋遠洲仿佛看到了那個去書肆堵他的小姑娘。

計英將石頭托到宋遠洲眼前,拼命略去牙齒的打顫。

“二爺您看,和原來那塊幾乎一模一樣!”

她說話還是有些不利索了,但宋遠洲沒有說話。

計英翻上了船來,冰冷的水汽也跟著她一起翻了上來。

宋遠洲咳嗽起來。

計英連忙抱著石頭遠離他,跪在船上請罪。

“奴婢一身冷氣,沖撞二爺了,二爺恕罪。”

宋遠洲抿嘴看著她,突然問,“你不冷?”

計英冷啊。

怎麽可能不冷?

三月的太湖水把她心肝脾肺腎都浸透了,她冷得要死。

但宋遠洲不就是想折騰她嗎?眼下還問冷不冷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