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宋遠洲不知計青柏所言何意,難道是一句打趣?

他和舅家表妹從小定親的事情,並不是個秘密。這兩年有人家上門要給他說親,都被父親回絕了。

宋遠洲知道,父親對母親的愛意深重,母親當年的遺願,父親是絕不會改變的。不僅不會改變,還同舅家商量,讓表妹盡快過門。

這些事情,計家不可能不知道,尤其在他清楚明白地告訴計英之後。

所以計青柏讓他改口叫嶽父,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宋遠洲有些不適,但他並沒有當回事。

計青柏去了他父親房裏。

父親對計青柏亦是十分敬重,強撐著病體換了衣裳見客,他本要在旁服侍,卻被父親攆了下去。

計青柏與父親說了半個時辰的話。

宋遠洲不知是何事,只是半個時辰後,計青柏出來屋子。

父親喘的厲害,讓他送計青柏出府,到了門口,計青柏又拍了他的肩膀。

“你這身子還得好生鍛煉,男人身強體健才好照顧妻兒,支應門庭。”

宋遠洲冷不丁被他這麽一提點,還愣了一下。

但計青柏說得對,他也希望自己有一副強健的體魄,能每日上街打馬,像計家的兒女那樣。

就在這時,計青柏又說了一句。

“英英可是我的掌珠,你以後要好生疼她。”

計青柏看著他,見他愣住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宋遠洲卻怔在了門前。

若說之前計青柏所言還有可能是打趣,那麽方才他說的,分明是兩家要結親的意思。

宋遠洲愕然,匆忙返回父親院中,卻聽見繼母大聲請大夫的聲音。

宋遠洲還沒弄明白情況,父親就昏迷了。

繼母反而問他,“你爹爹這是急火攻心了,計青柏過來到底是何事?”

何事能令父親急火攻心?

宋遠洲一下就想到了計青柏的言之鑿鑿的樣子。

難道這是計英同他的親事?!

宋遠洲渾身發冷。

若是這事,父親不答應不就成了?怎麽會急火攻心?!

難道計家還能逼婚?!

大夫來了又走,同他搖頭。

“原本要好了,這下子只怕更糟了,可要好生養著,如若不然... ...”

大夫說不下去走了。

宋遠洲一整夜都守在父親床前,眼前不住閃過計英笑著跑馬的場景,可他的心輕快不起來。

直到破曉之前,父親轉醒。

“爹,身子可不適?兒子去請大夫來。”

父親卻拉了他的手。

“不用去,我有話跟你說。”

房中昏暗,院中有蛙鳴蟲鳴一聲聲傳來,悶悶的。

宋遠洲心裏有了預感。

“爹,是我的親事嗎?”

父親看著他,長長嘆了口氣,點了頭。

“你恐怕要和你表妹退親,與計家定親了。”

宋遠洲已經預料到了。

他抿起了嘴。

父親拉了他的手。

“遠洲,你母親的遺願,就想讓娶娶了你表妹,一生順遂安康,可如今,不成了,你必須要和舅舅家退親,與計家定親。我已經替你應下了。”

父親說著,重重咳嗽了兩聲,面上浮現一抹痛色。

“你母親的遺願完不成,是我之過,我從今日起去你母親衣冠冢前懺悔,請她原諒。你亦只能好生注意自己身體。但和計家的親事,不能耽擱,要盡快辦了。”

父親說到後面,氣喘了起來,不停地咳嗽。

宋遠洲聽得心驚。

這事無可轉圜了嗎?

計家這是在逼婚嗎?!

他攥緊了手,“爹,為何非讓我娶計英不可?”

父親咳得厲害,房中藥氣盤旋,天邊魚肚泛白,有一抹光亮照進房中。

宋遠洲看到父親無能為力的痛苦神情,和室內濃重的藥氣一樣苦澀。

“宋家雖在江南造園當得第二,卻比當得第一的計家差得遠,計家根基深重,不是尋常能撼動的。計家看得上我們家,是宋家之幸。”

父親咳喘得更厲害了,宋遠洲聽得耳中發疼。

“你的婚事是爹的無能,眼下宋家只能與計家結親……日後,等你有了出息,千萬不要忘了今日計家的... ...”

話沒說完,父親猛烈咳嗽起來,一聲聲好像要將心肺咳出。

宋遠洲大吃一驚,剛要上前給父親順氣,父親突然倒抽一口氣,昏厥了過去。

宋遠洲攥著父親的手腕發抖。

他在父親沒說完的話裏,補全了剩下的意思,他心下擰著,疼得厲害。

欺壓!

他不會忘了今日計家的欺壓!

絕不會忘!

... ...

那次昏厥之後,父親便很少有時間能醒來。

每每父親醒來,便催促他的婚事,催促他盡快與舅家退親,與計家定親。

宋遠洲去了杭州舅家,舅舅因為退婚的事情極其不快。

宋遠洲曉得當年是母親求舅舅把年僅兩歲的表妹許給病弱的他,舅媽因為此事與舅舅不和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