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計英燒了一天一夜,宋遠洲沒有差遣茯苓,茯苓一直在她床前照看,還把自己的弟弟厚樸叫過來幫忙。

計英醒了,啞著嗓子給茯苓姐弟道謝。

茯苓連忙讓她躺好別動,“還難受嗎?你退燒了,可有旁的不適?”

計英身上疼,說不清哪裏,從指間到心肺都在疼。

她說還好,只是眼神空空的,茯苓瞧著替她心酸。

她拍了拍計英的手,“燒退了人也醒了,應當沒事了,我讓厚樸抓的藥,看來對症了。”

計英聽出了話裏的意思。

宋遠洲沒有給她請大夫,是茯苓姐弟自己掏錢給她看病。

她眼眶熱了起來。

“姐姐做什麽對我如此上心?我身無長物,不知怎麽報答姐姐?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有機會報答姐姐的時候。”

宋遠洲不會放過她的,同樣也不會放過計家。

只是她話沒說完,就被突然跑進來的男孩子打斷了。

男孩子七八歲大的年紀,舉手投足卻一團小孩氣。

男孩突然闖進來,跑到了計英床前。

“有機會的。”他沖著計英道,然後眨著眼睛看著計英。

計英晃了一下才曉得他是誰。

茯苓說過,她有個年幼的弟弟尹厚樸,厚樸比旁的孩子心智成長的慢,如今心智不過五六歲而已。

計英問男孩,“你是厚樸嗎?你和茯苓姐姐幫了我,我很感謝,但我困頓窘迫,可能都不會有機會度過去了。”

計英看不到外面的天光。

厚樸搖了頭。

“你說的不對,什麽難事都能過去,我家受難的時候,姐姐是這樣說的!”

他說著,拉住了茯苓。

計英看過去,看向了茯苓臉上。

茯苓跟她笑笑,笑得淡然。

“是啊英英,厚樸說的沒錯,我父親過世後叔伯爭產,我和厚樸當時如被群狼環伺,你都不能想象那時候的情形,我當時那麽難,這不也過去了嗎... ...”

計英家宅和睦,父親的家主很有威望,族裏的事情井井有條,所以計家被抄之後,旁枝也沒有完全過不下去,還能勉強度日。

但茯苓家裏不一樣。

茯苓父親是個畫師,因為招惹權貴被人打了重病不起,日日延醫問藥,很快家底就掏空了。

族裏叔伯兄弟不敢去招惹權貴,甚至連茯苓父親的事情都不敢過問。

茯苓上門找人幫忙,無不被攆了回來。

沒人幫忙,茯苓只能依靠和她的未婚夫,父親的徒弟潘江潮。

潘江潮打聽了一個金陵城裏的大夫,很有威望。茯苓把家裏最後的錢都拿出來給了潘江潮。

潘江潮讓她放心,“師妹,錢在我在,錢丟我亡,我一定會把那個大夫請過來!”

誰想到,就在潘江潮走後第二天,自金陵到杭州全下起了大雨,四處河流倒灌,堤壩決堤,不少人被大水沖走。

而潘江潮,再也沒回來。

茯苓傻了眼,父親已經病入膏肓,她把家裏所有東西都當了,既沒有等回來潘江潮,也沒有挽留得住父親的性命。

幾日的工夫,家破人亡。

這時,不來相幫的叔伯們反倒跑了出來,看到他們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罵她,“還沒嫁人你就倒貼,這下行了,潘江潮卷錢跑了!你們姐弟等著喝西北風吧!”

茯苓不信。

潘江潮不可能卷錢跑路,肯定是遇上了水!

這些同族的叔伯兄弟才是居心叵測。

果然,這些人盯上了他們家的宅院。

茯苓雖不能繼承家產,但她還有弟弟厚樸。

可這群叔伯就像餓狼,他們見厚樸礙事,竟然合起來準備將厚樸偷偷賣了!

若不是被鄰人瞧見,茯苓再也見不到厚樸了。

茯苓嚇得厲害,她護不住家產,身邊甚至沒有男人幫襯,潘江潮毫無音信,她沒了辦法,帶著厚樸幹脆搬出了宅子,任由這群叔伯兄弟去爭搶。

天道好輪回,這群人竟然為了爭宅子大打出手,鬧成了三傷一死的局面。

可茯苓和厚樸的日子也沒有因為搬出去,安穩下來。

厚樸自來只愛畫畫,不善言談,加上叔伯兄弟欺淩,夜裏每每驚厥大喊,人也消瘦下來。

茯苓救不了父親,送走了師兄,再丟了弟弟,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日子過得混沌沒有希望,就像是陷入了泥淖,只有向下滑沒入泥潭,沒有向上的力量能拉她一把。

直到她發現父親和宋家聯系的書信,她不抱希望地給宋家寫了信。

沒想到不過半月,宋家來了人。

“我們家主宋二爺,請兩位到蘇州宋家生活,一切事情交給我們即可。”

茯苓和厚樸得救了,從最沒有陽光的昏暗日子裏挺了過來。

... ...

茯苓握住了計英的手,厚樸站在她身邊。

“英英,沒什麽過不去的,你也可以的。你想想你的族人們,比我們家的叔伯兄弟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