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計英明白了。

宋遠洲要做江南造園第一家,躍上比當年計家還要高的位置。

他在要讓她、讓整個計家眼睜睜看著宋家崛起,而計家永遠只能在宋家腳下。

就如同她只能在宋遠洲腳下一樣。

那五百兩,是他甩在計家臉上的玩弄與嘲諷。

計英抿緊了嘴。

男人的聲音又從頭頂傳來,調笑著問。

“現在明白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了吧?說給我聽聽。”

外面的雨聲叮叮咚咚敲在計英心頭,她在男人戲弄的目光中,慢慢跪下身來,叩頭在他腳下。

“二爺是計英的主子,計英是二爺的奴婢。”

她這般說了,男人嘖了一聲,“你夫主不是很滿意,不若再說清楚些你我天差地別的身份。”

計英咬住了牙。

“家主是奴婢的夫主,奴婢是家主的賤奴。”

話音落地,男人輕笑起來。

“這話說的好,你可要記住了。”

計英十指緊緊按在地上,“奴婢記住了。”

窗外雨聲不住傳進來,將夜中的涼意也傳了進來,計英跪的半身冰冷,卻也習以為常了。

她會記住的,記住這句話,也記住今天。

宋遠洲看不到她的臉,她叩頭在他腳下,明明屈服的姿態是他想要的,可總令宋遠洲有些不適。

不過宋川那廝有句話說的沒錯,他總不能一次磨平她的所有傲氣。

“起來吧。”他道。

計英得令起身,不知是不是今日跪的太久,起身時,膝下刺痛,突然踉蹌了一下。

宋遠洲下意識伸出手去。

然而計英底子好,扶住桌案穩住了。

宋遠洲的手觸碰了個空,他在計英看不到的地方,快速地收了回去。

計英什麽都沒看見。

宋遠洲臉色又冷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少女,雨水打濕了她半邊衣衫,走線歪扭的舊衣裳勉強穿在她身上。

好像這些日子,她都在穿茯苓的舊衣裳。

他想著,目光又不由地往她膝蓋處掃了一眼,一眼掃過,又迅速收了回來。

少女只是靜默站著,沒有動靜,也沒有表情,仿佛如她所言一樣。

她只是他的賤奴。

宋遠洲不知為何感受不到一絲快感,反而有些莫名的煩躁。

他又想到了宋川那廝的話。

他不放過計英的時候,自己也沒有痛快。

但絕不會是宋川說的那樣。

他只是要報復她,不會有任何別的情緒。

絕對不會有。

宋遠洲不再看她一眼,揮了手,“下去吧,別忘了繼續罰跪。”

每晚做完事後罰跪一個時辰,持續一個月。

計英差點忘了,但她的主子還記得。

計英低著頭行禮告退,膝蓋痛的抖動。

“奴婢不會忘。”

*

翌日是四月初一,計英沒有見到高高在上的家主,家主一早起身,去了祠堂。

宋家每月初一祭拜祖宗,家主自然不能缺席。

茯苓帶了些治療膝蓋淤青的藥膏給她,告訴她。

“今日是大家宴,明日是小家宴。大家宴聚的是族裏人,小家宴只是二爺的家宴。不過,我聽說夫人為了這個月的家宴精心準備,難不成,有什麽人要來?”

計英不感興趣,誰來都和她這個小通房沒關系。

茯苓又告訴她。

“花木上的崔婆子被二爺打了二十板子,皮開肉綻地發賣了,你可知道?”

計英不知道,略有些意外。

宋遠洲不是把事情栽在她頭上了嗎?

“崔婆子為什麽被發賣了?”

茯苓回答,“聽說是吃酒當差。”

計英這才點了點頭。

踩斷蘭花那個鍋,還是扣在了她身上,崔婆子被罰,她也不會脫罪。

但她一時並不在乎這些了。

她托茯苓給葉世星遞了信,趁著那位家主忙碌,她又見了葉世星。

葉世星說了族裏的意思,大家都同意計英的辦法。

計英松了口氣。

但是沒有了園林圖的計家,復興之路越發無望了。

計英下晌沒什麽精神,坐在小西屋門前發呆想著計家以後的出路,厚樸來了她都沒注意。

還是厚樸將一張紙遞到她眼前,她看到紙上素筆勾勒得清瘦少女,才恍惚回過了神來。

“厚樸,你畫的是我?”

厚樸拿著畫筆朝她點頭。

計英瞪大了眼睛,“你畫的可真是好!”

厚樸見她這般表情,紅著臉跑了。

茯苓走了過來,笑著跟計英解釋。

“厚樸約莫是被老天爺賜了飯碗,傻是傻了點,但畫兒畫得還成,二爺也誇呢。”

能得宋遠洲那種挑剔的眼光誇贊,著實不一般。

“厚樸常替二爺畫畫嗎?”

茯苓說是,“二爺有時候去各地遊園會帶著厚樸,厚樸畫園林圖也是有模有樣的。”

計英聽得羨慕,園林圖繁雜,不是一般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