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垂眸不再看辛揚挑釁的神色, 下一秒,淩酒酒劍指一並,在心中默念姬沉教給她的法訣——
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木劍, 此刻卻爆發出黑金色的弧光,在眾修士的驚呼中, 嬌小的少女挺拔如高樹, 帶著與稚嫩面孔不符的沉靜氣魄,自手中引出一道劍影。
“嗡——”
一陣嗡鳴如光電破空, 陡然間,木劍的尖直直飛向辛揚!
辛揚根本來不及躲避, 只覺一股冷風迫近,心中惶恐難言——
淩酒酒竟到了築基中期!
怎麽會……怎麽會?!
來不及感嘆更多, 木劍已經如懸錐入目, 真切的恐懼似無形的手攫住他的臟腑, 後背的月白衣袍立刻洇濕一片。
而後,劍穩穩停在距離他鼻梁一指處!
辛揚視線顫抖看著劍尖, 鬢角滑落一滴冷汗。
耳邊, 少女清脆而果斷的聲音傳來:“現在, 我的朋友可以坐在那裏了嗎?”
眾人無言, 各有所思。
雖然只是分秒間的簡單一擊,可淩酒酒出招迅疾,收勢自如, 已經足夠說明她的修為在大部分人之上。
原本眾星拱月般圍在辛揚旁邊的修士都目光躲閃, 訥訥不語。
他們沒有辛揚的背景,更沒有淩酒酒的實力,只有沉默是他們最好的保護色。
辛揚喉結動了動,腿一軟, 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他顫抖著手收起柳葉刀,心中驚懼與不甘似泥沼吞沒本應有的羞恥感。
為什麽?
為什麽他總是不夠強!
見辛揚空出位置,淩酒酒也沒有再追究。
她懶得將事情鬧大,她沒想做正道之光,只是不想看謝翎翎和譚姝雪因為自己受委屈。
淩酒酒召劍回掌,歪過頭對謝翎翎和譚姝雪折了眼睛,輕聲道:“你們坐吧,最後一排寬敞又不容易被提問,我去後面坐啦。”
她對坐在前排沒有什麽執念,只要能聽清楚師長授課,能看清法訣演示,坐在哪裏對她來說都一樣。
方才所向披靡的修士變回了大方濃麗的少女,圍觀群眾仿佛觀賞了一場變臉,看了看好不容易撐著桌案站起來的辛揚,才確認方才不是爽文幻覺。
淩酒酒說完就轉身往後走,站立兩旁的修士面色各異,有訝然艷羨,也有刮目相看,他們像是拉鏈上被打開的鋸齒,叠次讓出一條路來。
淩酒酒緩緩走到空空蕩蕩的最後一排坐下,習慣性地把劍掛在腰間,又從儲物環中拿出課本翻閱。
余光中,突得閃過兩道月白色的影子,淩酒酒一擡頭,正好見譚姝雪和謝翎翎一左一右坐到她邊上。
兩人身姿筆直,眼神堅毅,義薄雲天地異口同聲道:“我們陪你!”
淩酒酒哭笑不得。
三個人都沒坐在前面,她出劍出了個寂寞。
不顧淩酒酒勸告,譚姝雪和謝翎翎拿出課本,往青竹案上端端正正地一摔,震得桌案抖了抖。
譚姝雪一雙鳳眼飽含敬佩和義氣,她不愧是霓玉師尊的親傳,發起言來頗有霓玉風範:“師尊說過‘心懷感激,路遠不懼,摯友不必多,二三個一生足矣’,酒酒,我不會拋棄你坐到前面的!”
謝翎翎耳朵立得像是小電視上的兩個天線,神色嚴肅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倒帝國主義,附和道:“花花世界迷人眼,我的朋友我給臉!聽懂掌聲。”
淩酒酒:……
你們是在一個社會學校進修過精神發言嗎?
而一旁,譚姝雪鄭重點頭,然後鼓起了掌。
淩酒酒:?
你倆怎麽還配合上了啊喂!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好推辭,只是看著兩個傻得可愛的同窗心裏一暖。
身邊還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議論著,驟然間,這些討論聲全部停止,眾人視線都集中在最前方的教案後面的透明陣法上。
陣法中間出現水紋漣漪,是任課師長到了。
眾修士噤聲坐正,便見一年輕挺拔的黑衣修士腰佩黑劍,右手按在劍柄,長腿一邁,正好走出陣法,站在教案前。
他的從容而淡漠,分明年輕俊美,身上卻帶著尊師如山的厚重氣質,正是這種氣場,令人覺得他面上應該帶著師長那種親切和藹的笑,可真望去,卻發現他的面上並沒有表情。
他視線並不冰冷,卻也不帶任何感情,只有掃過最後一排時微微一暖,像是黑夜裏火柴一閃,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道:“因任課師長外出歷練,本學期法訣課由我暫代。”
話如一滴水落入熱鍋,周圍再次響起嘈雜的議論——
一旁的外門弟子壓低了聲音跟同桌議論,道:“好俊的男修,這位是哪一峰的師兄?”
他的同伴消息靈通很多,道:“這位就是天生劍心,入門五年便修成金丹的姬沉師兄咯!”
在淩酒酒旁邊,譚姝雪險些跳起來,引得竹椅子咯吱亂響,她拉住淩酒酒的手臂,結結巴巴道:“姬姬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