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燭火輕舔,頃刻間,將紙條燒的盡碎,只剩下些許紙灰。

阿謠小心地從櫃子最底層隱秘之處,拿出了她藏了數月的小錦盒,從中拿出那個圓溜溜的藥丸子。

她清楚地知曉,這藥吞下去,就沒有回頭路,她就只能向前,再向前,離開這裏。

不過,即便是想到這些,阿謠還是沒有半分遲疑,徑直將那藥丸子塞進口中,連水也沒用,直吞了下去。

其中決心,可見一斑。

她看著空了的錦盒,再看看燭台,這小小的燭火好像並不能將錦盒燒毀。

阿謠皺了皺眉,想著晚上更冷一些,屋子裏要燒炭,到時候再把錦盒放進炭盆裏燒了,是以,她便又重新將這個小錦盒放進櫃子裏仔細收著。

剛剛將盒子放進櫃子裏,還未來得及關上櫃門,只聽“當當”兩聲叩門聲,阿謠忙將櫃門關上落了鎖,開口問:

“何事?”

說完,便聽門外的春喜說道:

“小主,奴婢給您送茶來了。”

阿謠打開門,放了春喜進來。甫一開門,便是撲面而來的一股濃甜的香粉氣,嗆得阿謠低低咳了兩聲。

春喜將茶房子桌邊,然後便道:

“哎呀小主,您怎麽還打扮的這樣素,今日冬至,太子爺昨日便吩咐要來咱們靜軒閣吃餃子,小主還不穿的嬌艷些,也好有個好彩頭。”

阿謠倚在榻邊,聞言,並不放在心上,只是說:

“如此說來,殿下日日都來,我便要日日都嬌艷相迎,實在累得慌。”

聽了這話,春喜不禁愣了一愣,旋即低下聲:

“小主有這樣的福氣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小主怎的還不珍惜呢。”

阿謠默了片刻,突然出於直覺,下意識就輕聲問出來:

“春喜你也想像我這樣侍奉殿下嗎?”

春喜“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急急解釋:

“小主哪兒的話,奴才萬萬不敢,小主花容月貌乃是當空皓月,奴婢才貌鄙陋,螢火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好一句螢火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這讓阿謠想起來,曾幾何時,在她的心裏,裴承翊也是當空皓月,她也是螢火之光。

生而懸殊太過,所以她才百爪撓心,求而不得。

原來也有人這樣羨慕著她麽?

阿謠輕笑一聲,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我哪裏有責怪你?人都有欲念,都會有想要的東西,這再正常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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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阿謠今日沒聽春喜的話,換一身喜慶的行頭博個彩頭,若她真換了,怕就不是□□頭,是要礙眼了。

因為今夜月上梢頭的時候,裴承翊才帶著一身戾氣進了靜軒閣。

阿謠心裏“咯噔”一聲,總有些不安,她最近總怕東窗事發,連累了顧隨。不過面上還是一派正常,她起身去迎裴承翊,纖手盈盈,替他解了披風。

見男人面色還是陰沉著,她出於禮貌,問了一聲:

“殿下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難看。”

裴承翊在桌前坐下來,看著桌上晶瑩剔透的餃子,又想起今日乾心殿中,他父皇與桓王開席共飲,其樂融融,桌上放的也是這樣的翡翠餃。

心裏的煩躁愈發盛了。

不過見到阿謠,躁火還能稍稍收一收。

男人揮手令宮人們下去,待到只有他們兩人在,他才端起面前的酒盅,一口喝下,低聲自嘲似的笑說:

“無事。只不過去了父皇那裏,見他有皇兄作陪,去了母後那裏,母後有宜然相伴。星夜寥寥,孤竟像個局外人。”

他沒說的是,永昌伯的事情終於落定,他耗了數月為永昌伯平反,最後的功勞竟然被他父皇紅口白牙全給安到桓王身上去了。

他這個太子當的,何其諷刺。

裴承翊又倒了一盅酒,仰頭飲下。

他這一口酒喝得太快,一不小心就被濃重的酒氣嗆到,連連咳了數聲。

阿謠伸出手,一下下替他輕輕拍著背,卻是半個字也沒說。

裴承翊看著這阿謠,沉默良久,才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手裏,身子前傾,臉埋到她的頸窩裏,好久好久,才低低嘆息著說:

“只有謠兒了,孤只有你了……”

……

夜裏落帳欲眠的時候,男人要來解她的衣裳,阿謠便一昧躲著,不叫碰。

他眉心微皺,氣息噴薄在她頸項上,啞聲說:

“謠兒,孤想要你。”

阿謠這才低著頭正視他。暗夜中,兩個人的眼神在黑暗中交匯。

她低低出聲:

“殿下,妾身的小日子,已有月余未來了。”

這話倒不是虛言,她身子弱,月事向來不準,況且這幾個月來雖未喝避子湯,每回與他同房,都是算好了日子。如今月余未來月事,倒也沒太憂心。

裴承翊聽到這話,卻是實實在在愣了一愣,良久,才回過神兒來,聲音中不無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