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愈發嬌氣(一更)

草原的金雕捕獵時一貫兇悍至極,拓跋虞的這只金雕每每從萬丈高空瞄準獵物後,便是猛地從天空俯沖至地。

金雕的重量本就不小, 爪子又極為鋒利,那些狼的死因無外乎有兩種,要不然是被其利爪刺破腦殼而亡,要不然則是被那殘忍的兇禽從側方用尖喙勾破頸部動脈,後因失血過多慢慢死去。

慕淮自幼習武,對待突襲他的人或物,反應要比常人機敏許多, 出於直覺,他漸漸覺出了不對勁。

動物一向對天敵的出現反應最快,慕淮只見自己騎的棗紅駿馬竟是微揚了前蹄, 且發出了低低的嘶鳴聲。

他亦能清楚看見有一不小的陰影落在了馬頭前的地面上,且那陰影越來越大。

慕淮眸色微覷,他顧不得多想緣由, 倏地勒馬挽韁後, 便動作迅馳且利落地從馬背上跳到了一側。

金雕俯沖獵物時,不能輕易轉變方向,否則它的力量也會大大折損。

且因著汴京與鶻國的草原並不相同,汴京的建築密集, 上升氣流過多, 這或多或少阻礙了那金雕向下俯沖的力量。

只聽“咚——”的一聲。

慕淮站在滿臉驚詫的一眾侍從旁邊, 眸色發陰地看著那金雕擊向了棗紅駿馬的背部,那馬痛苦地嘶鳴了一聲。

半晌, 終於“轟隆——”一聲, 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一眾侍從神色皆是驟然一變, 正要高喝著護駕,卻被慕淮及時阻攔,並被勒令噤聲。

坐在輅車中的容晞隔著團扇的薄紗,也瞧見了有一高空落下的物什差點擊中了慕淮,

那金雕見自己攻擊錯了對象,又要去攻啄一身赤紅華衣的慕淮。

待它微微升空,正要做下一次俯沖時,慕淮早已用手握好了身側侍從腰間別著的長刀。

金雕從半空俯沖,殺傷力自是不及從高空俯落。

待它即將靠近慕淮及一眾侍從時,慕淮眸光一戾,猛地拔刀揮刃後,便將那兇殘的猛禽一砍為半。

那金雕還未來得及發出最後一聲悲慘的唳鳴,便慘死在了慕淮的刀下,亦變成了兩半,掉在了慕淮身前不遠的地上。

容晞險些要驚呼出聲,見慕淮並未被那金雕傷到,終於舒了一口氣,可那顆因驚慌而砰砰直跳的心,卻是半晌都未能平復。

驅馳華貴三轅輅車的皇家儀仗隊,見太子那處出了狀況,紛紛停止了前行。

容晞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亦怕自己會在眾人面前失態,語出之音卻是稍帶著顫抖,關切地擡聲問向慕淮:“……殿下,您沒事罷?”

慕淮冷眼睥睨著地上的死鳥,亦用余光瞥著不遠處,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棗紅駿馬。

聽到女人在喚他,慕淮倏地意識到她懷著身子,膽子又一貫小,見不得這樣血腥的畫面。

慕淮走到輅車旁,見女人已將團扇移下,被細細描繪的絕色容顏因著恐慌,瞧著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態。

生動又艷麗。

慕淮嗓音平和,對容晞道:“孤無事,一個發狂的畜生罷了,你不用怕。”

“可……”

“別怕,沒事。”慕淮又道。

容晞想要說,適才這事絕對有蹊蹺,但又考慮到慕淮怕引起周遭百姓的慌亂,終是噤住了聲,沒再言語。

慕淮命侍從將馬屍和這被砍成兩半的金雕屍身從路中央擡走,又同拾起金雕屍身的侍從單獨說了些話,侍從聽後點了點頭。

半晌,侍從又牽來了一匹顏色較深的駿馬,慕淮神色平靜地騎上馬背,他揮鞭,再度命親迎的隊伍往雍熙宮處前進。

待安坐於馬背後,慕淮眸色漸深。

他又怎會猜不出,是有人想用這訓練有素的金雕弄死他。

只是,今日是他和容晞的大婚之日。

禦街和金明池的百姓都奇多,他自是不能讓這些百姓人心惶惶,亦不能任由這事,毀掉他和容晞的婚儀。

慕淮隱約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是誰,卻還不能確定。

若要真是那個小子,那不管他是不是容晞的弟弟,他也再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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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仲夏之夜,汴京金明池旁,藝坊酒樓林立。

顏色艷麗的彩旗在酒樓頂端懸曳,偶被夏風吹拂,仿若彩雲飄浮在夜晚的汴京夜空。

拓跋虞隨意尋了個酒樓,命人開了個包間後,便隨意叫了些酒菜,獨坐在裏面思考著心事。

窗牖開闔著,拓跋虞眸色微郁地看著汴京的夜景。

見齊國都城的百姓生活和美,在太子大婚之日,人人的面上皆是喜笑顏開,他的面色卻猶自泛陰。

他的包間是在酒樓的五層,亦可看見遠方金明池上空綻燃的七彩煙花,酒樓裏人聲鼎沸,偶爾摻雜著歌伶咿咿呀呀地唱曲之音,酒樓的大廳亦有說書人在講著奇聞怪事,不時傳來酒客的叫好之聲。

這酒樓名喚內西樓①,是汴京最高的酒樓,慕淮成了太子後,便不許這內西樓的掌櫃再將頂部的樓層對酒客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