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些放不下的事(第2/4頁)

顏瑟大師能從雞湯貼裏讀懂寧缺的存形忘意,紅袖招姑娘們能從筆意中感受到家中那碗雞湯的溫香,她卻從這副拓本裏感受到桑桑這個名字對書者的重要性。

便在這時,酌之華掀簾走了進來,看著書案旁的她正在撐頜發呆,不由微微一笑,今年在墨池旁她經常看著山主發呆,所以別人不知道她對某人那種世俗人無法理解的情愫,她卻是清清楚楚。

“先吃完飯再看,再想怎麽辦吧。”她打趣說道。

正因為與酌之華親厚,自己心意被她查覺,所以莫山山面對她時才會微羞而惱。

因為雞湯帖最開頭的那個名字,莫山山的情緒有些不安惘然,忽然聽著酌之華這句話,不禁愈發羞惱。她這一生不曾羞,因為不曾悅過誰,而如今心意卻被親厚的師姐揭穿,哪裏能不羞?

她用手托著微圓的粉腮,疏睫微眨,紅而薄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看著被細心整理在帳角的那堆行囊,忽然間微惱說道:“把這些行囊給他送過去。”

酌之華笑著說道:“我可沒時間。”

莫山山轉過身來,看著跟在她身後走進來的天貓女,沉聲說道:“貓兒,你和那個家夥熟,呆會兒把行囊給他送進唐營。”

天貓女疑惑不解地撓了撓腦袋,問道:“為什麽呀?師兄說呆會兒就回來的。”

莫山山眉頭微蹙,說道:“哪裏有這麽多的為什麽,他本就是唐人,總不能還住在我們這裏,把行李送過去,便算是兩清。”

薄薄的雞湯帖拓本還在案幾上,淡淡的身影還在墨池水面上,千裏同行並肩戰鬥的默契還在回憶裏,又哪裏是送還行李便能兩清的事情?

心意不是行李,因為沒有重量,所以才難提起,更難放下。

……

……

這時候的寧缺,並不知道墨池苑營帳內那位白衣少女正在羞且惱之並且準備清算自己那些羞惱的情緒和不足為外人道的回憶,如果他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想必會激動興奮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因為雖說他正在遠離小人物的道路上狂奔,但骨子裏還著實沒有大人物的自覺。書癡暗中喜歡自己?你娘的,這和蝴蝶姐姐喜歡自己有什麽區別?還是穿著緊身小褲褲跳熱舞的蝴蝶姐姐!

正因為不知道這些,所以他這時候在唐營某處帳內飲茶休息,顯得格外放松,畢竟是自己的地方,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在安全感的保障下得到了真正的休息。只可惜他還不能完全放松下來,因為他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入暮時分,唐營裏出現了一道軍令,舒成將軍召集各部集中,宣布今日神殿議事的結果,同時為明年春季向荒人部族的進攻,商討具體的事務。

中軍帳的命令有些奇特,負責進攻荒人部族的主力應該由左帳王庭的精銳騎兵完成,即便大唐帝國的東北邊軍也會參加戰鬥,但也輪不到這些校尉軍官與舒成將軍商議戰事,因為他們的資格嚴重不夠。

然而大唐帝國軍令重如山,雖然駐紮在王庭的這枝騎兵隸屬於東北邊軍,但既然中軍帳有令,沒有任何人膽敢違抗,伴著密集的腳步聲,各級校尉軍官匆匆趕往中軍帳,巡邏的騎兵也被抽調,只留在軍營外圍的防禦力量。

寧缺掀起帳簾,在空無一人的營地裏向東面行走,來到距離一處營帳約四十步的地方,他停下腳步,伸手到背後抽出被布緊緊裹住的大黑傘。

那處營帳屬於大唐東北邊軍某偏將,有極淡的藥草和血腥味道從那處營帳裏傳出,如果不是他修行之後五識俱敏,只怕根本聞不到這股味道。

“隔了這麽些天,居然還沒有完全止住血,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寧缺在心裏默默想著,手腕一抖,大黑傘唰的一聲打開。

他撐著大黑傘向那片營帳走了過去。

此時暮色如血,營地上方那朵雲卻開始落起雪來。

雪勢極小極疏,幾朵雪花落在油膩肮臟的黑傘面上,有些好看。

……

……

細小雪花落在黑色傘面上沒有任何聲音,結實的皮靴踩在枯黃稗草上也沒有任何聲音,寧缺撐著黑傘,走進了那位偏將的營帳。

一道刀光劈頭蓋臉斬了下來!

刀勢圓渾,亮若風雪,正是一把彎刀。

帳內的人知道寧缺來了,所以寧缺無法偷襲。

寧缺知道帳內有人,所以這一記彎刀對他來說不算偷襲。

前襟驟然蕩起,寧缺右腳閃電般彈出,狠狠跺在那名偷襲者大腿根處,啪的一聲悶響,偷襲者身體像蝦米一樣的彎曲起來,手中的彎刀砍空,重重落在地面上。

嗆的一聲,細長樸刀出鞘,化作一道亮色,在此人咽喉上輕輕抹過,血水就這樣狂肆地噴了出來,一直噴到了帳蓬的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