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些放不下的事(第3/4頁)

右側有勁風襲來,寧缺頭也未回,握著大黑傘的左手兩指一並,一道符紙驟然幻化無形,一股莫名燥意便出現在營帳之內。

那名偷襲馬賊雙手緊握著彎刀,借著前沖之勢撲來,速度奇快,仿佛要劈開那把大黑傘,再把寧缺從上到下避成兩半,然而當他沖到傘後時,發現自己撲到的並不是那把大黑傘,而是一片熾白色的火海。

營帳空氣裏的火焰驟燃驟熄,那名馬賊頭上的火苗卻還在燃燒,手中斬下去的彎刀沒有斬到傘更沒有斬到人,只斬到了空氣。

寧缺早已錯步扭身靜候於側,看著火焰中馬賊開始變形融化的臉龐,看著他最後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張大的嘴唇想要發出一聲驚呼,沉身揮刀。

刀鋒閃過,燃燒的頭顱向帳內飛去。

馬賊身體頸部血腔裏噴出的血水,再次噴到帳頂,和同伴的鮮血匯在了一處。

寧缺左手撐傘,右手握刀,繼續沉默向帳內走去。

那具無頭的屍身,在他身後啪的一聲倒下。

傘下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或者以後,對於這些馬賊或是冒充馬賊的人,他沒有任何憐憫。

馬賊燃燒的頭顱在地上骨碌碌地滾著,一直滾到帳蓬裏間,快要到某處睡席旁才停上,伴著焦糊味的火苗漸漸熄滅。

睡席上躺著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人,極瘦,極虛弱,一處肩膀被布緊緊縛住,依然有些血水滲出,隱隱還能聞到腐肉的臭味。

中年人盯著漸漸走近的寧缺,忽然間眼眸裏驟放光芒,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顯得極為痛苦,卻又極為堅毅絕決。

營帳之中天地元氣驟然變得紊亂不堪,一陣寒風無由而起,大黑傘上的雪花被瞬間吹至無蹤,但那股凝聚了數十年冥想和最後生死存亡關頭的決心的雄渾念力,就像這陣寒風一般,被大黑傘油糊糊的傘面盡數擋在外面。

沒有一絲能夠刺進寧缺的識海。

“你既然奉命前來殺我,想必很清楚我是誰。”

寧缺走到那名臉色蒼白中年人的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平靜說道:“我承認你的念力確實強大,但即便你完好無缺,在我有準備的情況下,你怎麽還敢奢望戰勝一個書院二層樓的弟子?更不要說你現在受了這麽重的傷。”

“另外你是不是覺得斷臂處的傷勢恢復的很慢?就算你不停地削去腐肉,依然無法阻止傷口的潰爛?其實那是因為我的刀上有東西。”

寧缺擡起右臂,把樸刀伸到那名中年人的臉前,樸刀寒光四射,除了那些繁復的符紋,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指使你來殺我的人以及你自己,知道我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知道我是顏瑟大師的傳人,所以那天在草甸下方,我幾記殺招都被你擋了下來。但很可惜你們不知道兩件與我有關的事情。”

寧缺說道:“我自幼打獵為生,很小的時候就要獵殺很大的猛獸,所以我偶爾也會用毒,我的刀上抹著岷山裏的蛇荊木汁液,毒性不強,但比較麻煩。”

席上躺著中年男人,臉色異常蒼白,因為逼出了識海內最後積蓄的念力,他此時再無還手之力,聽著寧缺平靜的敘述,他的眼神裏更是下意識裏流露出恐懼的神情,做為一名修行強者,他實在想不明白,寧缺身為夫子的親傳弟子,在修行手段之外,居然還會藏著這麽多陰狠毒辣的後著。

“我相信你這時候不會再有什麽戰鬥力,但你畢竟是洞玄上品境界的大念師,又是我大唐東北邊軍的大人物,所以我必須保持警惕,那麽抱歉了。”

隨著抱歉二字出口,寧缺再次揮出手中的樸刀,刀光驟閃驟斂,中年男人沒有死,但肩上再次出現了一個極恐怖的血口,僅存的最後一條胳膊也離開了身體!

中年男人艱難地轉身望向肩頭,確認自己雙臂全斷,不由感到萬念俱灰,然後才感知到一股難以忍受的痛苦從肩頭瞬間沖進大腦,不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

寧缺收刀回鞘,在營帳內找出幾塊舊布,一塊塞進他的嘴裏,剩下的裹在他肩頭的傷口處,他包紮傷口的手藝很好,加上傾倒了半瓶傷藥,竟很快便止了血。

他一面低著頭認真給中年男人療傷,一面說道:“先前說過關於我有兩件事情你們不知道,除了說過的那件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這個人的性格有缺陷。”

“我雖然開始修行,但我依然不是一個世外之人,所以對很多事情,我提不起也放不下,比如你要殺我的事情,我肯定是要報復的,再比如你為什麽要殺我。”

寧缺完成了包紮,坐到中年男子的身旁,從他嘴裏取出那塊舊布,說道:“以後你肯定是提不起什麽東西了,那麽你就要學會放下,比如那些愚蠢的忠誠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