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黃泥硯,白雪地(第2/4頁)

寧缺搖頭說道:“我不是那麽好殺的。”

莫山山擡起頭來,看著他說道:“雖然你是夫子的親傳弟子,但你的實力太弱,境界太低,荒人實力強悍,赴荒人部落查探的人至少都是洞玄境以上,也就等若說,只要是個人都能把你揍的像條狗一樣,殺你又有何難?”

說這番話的時候,少女的目光如往常般散漫,神情如往常般木訥平靜,並沒有刻意顯現出嘲諷或奚落,然而正是因為這種一如往常,才顯現出她說出這句話時的心情非常認真,她說的是最老實的老實話。

越老實木訥的人說的老實話越傷人。

所以寧缺很受傷,很傷自尊。

他微僵身軀裏那顆火熱的心臟,被書癡姑娘這些話戳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仿佛她修成了比神符更強大的手段,唇間每吐一個字,便能割他一刀。

在他看來,當初糧隊遇襲,如果不是因為書癡非要與那些燕國軍卒同生共死,他一人一馬早就輕身而走,就算是那位東北邊軍的大念師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哪裏想到,在書癡的眼中,他卻還是如此弱不堪擊的一個家夥。

“是個人都能把我揍的像條狗一樣?”

寧缺睜大眼睛盯著莫山山漂亮的小圓臉,強行壓抑著心頭的羞惱意和血腥味,惱火說道:“你要不要先試試?我還有很多本事沒使出來,真把我逼急了,當心你沒把我揍成一條狗,我這條狗先把你咬一口。”

聽著這句極不雅的話,莫山山怒且羞之,腮頰微紅。

寧缺盯著她面上漸漸滲出的紅暈,瞬間忘了自己先前的羞怒,好奇問道:“你不是說墨池苑弟子不愛塗胭脂,什麽時候又開始塗了?”

莫山山愈發羞怒,只不過這一次是羞且怒之。

她不願再理會這廝,輕拂衣袖,轉身向帳裏走去。

寧缺看著少女的背影怔了怔,加快腳步追了過去,喊道:“別急著走啊,還有些事情沒說明白,你得聽我把話說完。”

莫山山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神情淡漠說道:“什麽事?”

寧缺轉到她身前極鄭重的行了一揖。

莫山山微微一怔。

寧缺腆著臉說道:“我想和山主您商量個事兒。”

莫山山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模樣,想著夏日墨池靜水面上反映出來的那張臉,怎麽也無法聯系起來,愈發覺得有些心情低落,低聲問道:“什麽事情?”

“危險這種事情,很小的時候我就很清楚。”

寧缺斂了臉上笑意,十分鄭重認真說道:“神殿並沒有要求各宗派洞玄境高手一起進入荒人部落,既然是查探,當然隱密為先,也就等若說你可以自己去,既然如此,我想我們兩個人可不可以同行?”

漫漫旅途不止同行並且曾經同廂,難道這樣還不夠?還要同行下去?你究竟想做什麽?莫山山睜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聲音帶著極細微的顫音問道:“為什麽?”

“如果我們一起去荒人部落,就算真遇著傳說中的魔宗長老,咱們互相配合,活下來的機率比較大,最關鍵的是,你我同行可以完美地解決,神殿中人或者月輪國那些光頭對我們下黑手的危險。”

寧缺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妥當,興奮地揮舞著手臂說道:“如果遇著道癡葉紅魚甚至比道癡還要強大的家夥,我們打肯定是打不過的,到時候你拖住道癡,我騎著大黑馬就逃,只要我能逃出去,就是證人,道癡哪裏敢殺你?”

忽然間,他注意到莫山山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平日裏散漫直楞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隱約可見憤怒的火焰跳動。

寧缺心想她可能誤會了,急忙解釋道:“相反的情況也成立,可以由我拖著強大的敵人,你先逃出去,那對方同樣不敢殺我這個夫子親傳弟子,說來說去就是你我互為證人的小遊戲,可不是我要拿你去當壁虎的尾巴。”

希望和失望接踵而至,尤其是這種涉及春風情愫的微妙微酸心意期待,會讓每個青春少女都覺得羞且惱之。

莫山山雖然不是普通少女,但她終究是位少女。

就如同寧缺雖然不是普通無恥,但他終究就是無恥。

莫山山盯著他的眼睛,目光裏燃燒的火焰快要把傳說中書癡的賢淑靜貞之氣盡數焚光才漸漸斂去,化作淡漠的冷冽漫淡,緩聲說道:“遇著強大的敵人只想著逃……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會顯得過於懦弱無恥?”

平靜冷漠的言語裏透著毫不加掩飾的輕蔑不悅,雖說寧缺一路以來見慣了少女符師的淡漠寧靜,但那和輕蔑是兩回事,他也有些惱火,說道:“一說都要被人揍成死狗了,難道還不能逃?”

莫山山看著他臉上理所當然的神情,心想你居然還好意思表示不滿?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似乎隨時可能握緊成拳砸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