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談判可以不是戰鬥(第2/2頁)

傷殘士兵大多是從前線擡回來的,斷肢斷腿,看著很是淒慘,百姓則大多數是觀主進長安那日受的傷。

“滿城盡是扶拐人。”

葉紅魚說道:“唐國已經慘成這樣,書院何必還要硬撐?”

寧缺說道:“同樣的畫面,可以做出不同的解讀,在你們神殿看來,這麽多扶拐的傷者,足以證明我們大唐已經快要撐不住,但在我看來,相反這證明了大唐依然很強,因為我們有能力把傷員從前線救回來,最關鍵的是,哪怕面對觀主這樣可怕的敵人,再普通的唐人也敢去和他拼殺,滿城盡是扶拐人?不,在我眼裏這些不是拐,這些都是刀,很鋒利的刀。”

葉紅魚沒有再說什麽。

來到南城石獅巷口,寧缺停下腳步。巷口處有兩株大樹,一株不知道是什麽樹,另一株也不知道是什麽樹,正在春風裏漸漸變綠。

葉紅魚問道:“書癡走了?”

寧缺說道:“她在書院裏跟著大師兄讀書。”

葉紅魚說道:“若要問天道,豈能為情所困?”

“前些天,我剛好思考過這個問題。”

寧缺走到樹下,在光禿禿的樹枝間尋找著綠色的芽葉,卻發現很困難。

“先前我們看到這兩株樹在春風裏變綠,但現在走到樹下,卻很難找到青芽。天道就像春意,只能遠觀,無法近看,而情之類的人間小物,則像是青芽。看到天意卻無法捕捉天意,正是因為你不肯把身體低到塵埃裏去,不肯把眼神放在這些光禿禿難看的樹皮間,天道就是小事。”

他望向葉紅魚,微微皺眉說道:“我沒能看到青峽前二師兄與柳白戰,與葉蘇戰,但你看到了,難道你的想法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葉紅魚想起兄長離開前說的那些話,沉默不語。

“每個人的道都不同,老師的道是逆天之道,你的道又是什麽?”

寧缺看著她說道:“你這一生究竟在追求什麽?以前你想著要追上自已的兄長,成為道門裏的強者,讓你哥當觀主,可是當觀主又有什麽意思?還不是一樣流浪南海數十年,連知守觀都回不去,後來你要自已變成最強的,要超過你哥,那又有什麽意思?你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會打架的兩個人,同等境界裏,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但你想過沒有,我不可能成為夫子,你也不可能變得像觀主那樣強大,那麽這麽修行下去,又有什麽意思?”

葉紅魚說道:“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有意思。”

寧缺說道:“老師說過,我們活著不是為了有意義,就是為了有意思。”

葉紅魚說道:“我活著就是為更強。”

寧缺問道:“我也曾經無比渴望變強,因為那時候我要帶著桑桑活下去,而且我想報仇,所以我有執念,但你自幼生活在知守觀,然後去桃山進天諭院,最後進裁決司直至今日,一生順暢,你心中的執念究竟從何而來?”

葉紅魚平靜說道:“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有原因,變得強大可以理解為某種本能,就像是螞蟻看到兩片青葉,它也想拿那片大的,修道之人,我對權力或者利益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我始終喜歡站在山巔看風景時的感受。”

寧缺想起當年,自已登山成功,在峰頂看到過的那片風景,其時星光如銀,崖間流雲盤桓,遠處隱現幾座山峰,美麗至極。

“那種感受確實很不錯。”

他同意葉紅魚的說法。

葉紅魚說道:“你沒有殺李漁,難道不擔心內亂?”

寧缺看著街上神情平靜的行人,說道:“你在長安城裏有看到亂的可能?神殿在長安城裏有很多探子,你應該清楚我隨時能殺她,我只是暫時不想殺。”

“究竟是不想殺,還是舍不得殺?”

葉紅魚說道:“你不殺她,自然是因為她和金帳王庭之間的關系,先前你一直沒有提到金帳王庭,看來你對北面早有安排。”

寧缺說道:“沒有任何安排。”

葉紅魚說道:“神殿對金帳王庭有書院想象不到的影響力。”

寧缺說道:“不就是長生天?去年路過荒原時,就覺得有些怪異,事後讓人查了查,才知道原來這些年神殿一直在金帳王庭傳教,說起來真是有趣,昊天那小樣兒以為換個馬甲,就沒人認識了?”

葉紅魚沒有想到他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說道:“對北面沒有任何安排,又拒絕神殿的好意,你們對金帳王庭到底是怎麽想的?”

寧缺說道:“我對金帳王庭只有一個想法。”

葉紅魚問道:“什麽想法?”

寧缺說道:“把他們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