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東一刀,西一刀(第2/3頁)

一名氣息肅殺、血腥冷酷卻又慈眉善目的年輕僧人。

余簾走到岸邊,赤著的白足趾間都沒有一滴水。

她看著這名年輕僧人,贊嘆道:“不俗。”

不俗有可能是超凡脫俗,至少此時此刻,得到整座金帳王庭血殺意志加持的年輕僧人,或者真的擁有了那種高妙的境界。

余簾只是感慨贊嘆,並不畏懼,連緊張都沒有。

當年面對觀主難以想象的清靜境,她都平靜如前,更何況現在。

她伸出一根手指,點向那名年輕僧人的眉心。

溪畔的蟬鳴頓時變得密集了無數倍,顯得有些躁動不安。

野草變成草屑滿天飛舞,就像是無數蟬翼,不停切割著空間。

她一出手,便是逾過五境的至強手段。

年輕僧人根本無法避開,於是只能不避。

他盯著越來越近的那根細細的手指,毫不理會那些將自己肌膚切出數萬道血口的草屑,雙手握住刀柄,抽刀向前斬落!

“你算錯了一件事情……”

那把彎刀只是普通的彎刀,此時破空而去,卻仿佛帶著無數人的意志,凝聚了無數人的殺意,沒有刀芒亮起,只是帶動了天地。

便在這刀的天地間,年輕僧人靜靜看著余簾的眼睛,告訴她,你錯了,你雖然看破了我的局,沒有走進我的陣,但只要你來到我的身邊,便已經走進了我的陣,因為我是陣眼,我在哪裏,那座陣就在哪裏。

這一刀不再是普通的刀,而是血祭大陣,帶著整座金帳王庭的殺魂,積累了數百年的殺魂,斬向那名穿著黃裙的清稚少女。

余簾再如何強大,可能承受得住整個部落的意志?

……

……

面對年輕僧人那驚天動地的一刀,余簾的應對簡單到了極致。

她的應對,根本不像一名逾過五境的大修行者,更像個初入武道的孩子,用的手法有些想當然,甚至有些可笑。

手法就是手的方法,她雙手一合,想把那把刀夾在了掌心裏。

真的是想當然嗎?不是,恐怖才簡單,她做任何事情都理所當然。

於是,一道挾著整座金帳王庭殺意的刀,就這樣被她夾在了手裏。

她的手很小,很嫩,那把刀卻再難寸進。

她的身體看上去很瘦小,卻仿佛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年輕僧人的刀與她的手之間,濺射出無數道氣息。

她身後的溪水,開始蕩漾,然後沸騰,然後虛化成汽。

整整一條小溪,眨眼之間,便幹涸無蹤,溪裏的魚與水草,都不知去了哪裏。

溪底也變得異常幹燥,裂成無數細塊,像是一條枯死的蛇的鱗。

那些裂口,迅速向著溪後方的原野間蔓延,瞬間延至極圓,數十裏方圓內的地表,都變得幹燥裂開,像是一只老死的巨龜。

黃裙與鬢畔的發絲,在風裏一起輕輕拂動,裙未燃燒,發絲微枯。

余簾靜靜看著刀後的年輕僧人。

年輕僧人靜靜看著她,眼神裏有敬佩,沒有畏懼。

敬的是她,果然不愧是當代魔宗宗主,實力深不可測的大修行者,居然只憑一雙手,便承接住了血祭大陣挾著的部落集體意志。

沒有畏懼,是因為他很清楚,以余簾之能也只能接住這一刀,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反擊的能力,他沒有落下風。

余簾確實沒有反擊,只是眼裏露出嘲諷的神情。

她在嘲諷些什麽?

年輕僧人忽然懂了。

他的刀讓余簾只能靜立溪畔。

余簾的手也把他定在了原地。

他不能動。

東面數十裏外的他,還能動嗎?

……

……

當西方數十裏外,那道刀斬向余簾的時候,寧缺的感覺最為明顯,因為四周壓迫自己的那些靈魂力量,忽然間變得松了些。

懸浮在空中的十余只鐵箱,忽然間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森白的頭蓋骨散發的怨念還有陣裏隱藏著的殺意,被某種力量抽取著,向遠方遁去。

寧缺霍然轉頭,望向那處。

那處在西方。

他知道三師姐在西方。

先前他在雲裏看到的那道細線,便是師姐留下的痕跡,他不知道師姐去那邊做什麽,但現在已經隱隱猜到了真相。

此時他被十余名草原大祭司圍攻,能做些什麽?

如果換成別的人,大概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但寧缺不是別的人,他與余簾之間的默契別人很難想象。

他和余簾這些年極少見面,但默契始終都在。

那份默契起於很多年前,起於舊書樓畔的蟬聲,起於那張張簪花小楷,起於那張腰牌,起於入魔,起於很相近的性情。

他聽到了西方數十裏外的蟬鳴。

他知道師姐已經出手。

他閉目,然後睜眼。

當西方,那名年輕僧人一刀砍向余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