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於晨時觀碑(第2/3頁)

關飛白冷笑說道:“強不了多少,總之還是強。”

苟寒食喝道:“不要吵了。”

陳長生說道:“早些睡吧。”

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然而沒有過多長時間,大家又聽到了七間怯生生的聲音。

“二師兄,我……我……好像餓了。”

一片安靜,然後笑聲四起。

七間的小臉漲的通紅。

陳長生注意到,折袖閉著眼睛,唇角卻微微揚起。

嬉笑怒罵幾個來回,眾人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漸漸睡去。

陳長生還醒著,靜靜望著窗外那片滿是繁星的夜空。

今夜荀梅說從他和折袖處學到了一些東西,其實他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折袖說,活著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活著,而是清醒地活著或者死去。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順心意地活著。他在西寧鎮舊廟裏,跟著師父讀道藏,修道法,修的不是飛劍殺人、長生不老,而是順心意。

向死而生,唯一有意義的,本來就只在生死之間,當然要清醒,當然要順心意。

也正因為他是真正地向死而生,所以前些年,他把順心意三字修的極好,去神將府退婚,在青藤宴上現身,直至終於在大朝試裏拿到首榜首名,然而當他真地走進淩煙閣,發現了那個秘密之後,數年來,第一次見到了生的希望,心意卻反而受到了擾亂。

他對修行忽然失去了興趣,他在天書陵裏當了一天的遊客,都是因為心意亂了。好在他聽到了折袖的答案,見到了荀梅向天書陵去。荀梅用三十七年才醒過來,他只用了一夜時間,不得不說,這是很幸運的事情。

……

……

重新找回平靜心境的陳長生,自然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生活軌跡裏,雖然昨夜遇著那麽多事,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有些疲憊,而且睡的比較晚,但清晨五時,天空連蒙蒙亮都還沒有的時候,他便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醒來後他沒有起床,而是如往日一樣用五息時間靜意,這才爬起身來,套鞋穿衣,準備鋪床疊被的時候,才想起,床上還有兩個人,只見唐三十六緊緊地抱著那件裘皮,縮著身子,就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折袖則是平直地躺著,說句不好聽的,就像尊石俑。

他搖了搖頭,走到外屋,只見苟寒食和梁半湖、關飛白三人的身上橫蓋著一床被褥,七間睡在角落裏,一個人蓋著床被子,忍不住又搖了搖頭,心想離山劍宗掌門的關門弟子,果然待遇不同。

走到庭院裏,去溪邊打水,洗漱完畢後,他煮了一大鍋白粥,又把昨天剩下的三分之二截鹹魚蒸了,走到窗邊推開,想要把唐三十六喊起來,唐三十六在床上左右翻滾了兩圈,罵了三句臟話,再不肯理他。

陳長生醒來後第三次搖頭,無奈轉身,卻見折袖已經蹲在倒塌的籬笆邊在刷牙,不由有些驚訝,笑著問道:“沒想到。”

折袖蹲在地上,沒有回頭,含混說道:“沒想到,我這個狼崽子居然也愛幹凈?”

陳長生想了想,發現這確實是自己心裏的想法,抱歉說道:“是我不對。”

折袖把手裏那根不知道是柳枝還是什麽樹枝的東西扔掉,捧起微冷的清水洗了把臉,然後說道:“沒什麽不對,在雪原上我確實不會天天洗臉,油汙可以抵禦寒風,但我每天至少會刷牙兩次,而且不時會嚼些冰雪。”

陳長生請教道:“這是為何?”

折袖說道:“在雪原上,肉會被凍的很硬,有時候還要吃生肉,所以必須要有一口好牙,這樣才能嚼得動。”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很有道理。”

折袖說道:“那些部落裏,活的最久的老人,往往就是牙齒最好的。”

陳長生注意到他的牙齒確實非常潔白健康。

二人就著鹹魚,各自喝了三碗白粥,便離開草屋,穿過園外那一大片桔林,向天書陵走去。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完,氣氛很是沉默。

待快要走到天書陵下的正道上時,折袖忽然停下腳步,看著他說道:“有些怪。”

陳長生怔了怔,問道:“哪裏怪了?”

折袖說道:“我習慣了一個人。”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那你先。”

折袖說道:“我還要你幫我治病,當然應該是你先,除了刷牙,雪原上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不能得罪大夫。”

陳長生笑了起來,說道:“這種事情不需要客氣。”

折袖沒有應話,而是直接伸出了一個拳頭。

陳長生微驚,說道:“難道這也需要打一架?”

折袖說道:“劃拳會不會?”

陳長生說道:“我只會剪刀石頭布。”

折袖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也只會這一個。”

……

……

用一塊破布裹住如石般的拳頭後,陳長生獲得了勝利,先行離開,順著天書陵下的正道向北而去,聽著山林裏不時傳來的晨鳥掠翅的聲音,沒有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天書陵正門,走上了那條唯一可以觀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