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照晴碑(第2/2頁)

想要確定位置,便需要確定所有參照物的位置。

想要觀察到不變的客觀真實,是不是首先便要看懂環境對客觀真實的改變?

觀碑者需要讀懂的信息,需要明悟的道理,是不是就隱藏在這種變化裏?

站在廬前,陳長生看著碑文,保持著相同的姿式,很長時間都沒有動。

朝陽已然全部躍出地平線,朝霞遠看著天書陵,送來一片暖意,晨林裏的寒意漸漸被驅散,天書碑的側面被染紅,很是美麗。

看著石碑邊緣的那抹紅,陳長生閉上眼睛,靜了會兒,然後轉身。

他不再看碑,而是望向碑廬四周。

林梢已經被盡數染紅,仿佛將要燃燒,遠處那些若隱若現的碑廬,更難確認方位。他從陵下走來,到了這第一座天書碑前,路便到了盡頭,再沒有路通往別的那些天書碑,然而都說天書陵只有一條路,那麽這是什麽意思?

朝陽燃燒了林梢,紅艷的光輝照亮了廬側先前一片幽晦的山崖,這時他才看到,崖上刻著幾行字。

與難以理解的天書碑不同,那塊崖間的文字很好明白,因為用的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一江煙水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檐,淡荷叢一段秋光,卷香風十裏珠簾。”

這首詩是兩千年前的道門之主,初次入天書陵觀碑時心有所感而寫。

天書陵的第一座碑,也從此有了自己的名字:照晴碑。

……

……

從來到碑廬前到離開,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轉身離開,而且沒有猶豫。

離開照晴碑,順著山道向下方走去,轉過一處山坳的時候,他看到了折袖,看時間,折袖應該在這裏已經站了會兒。

折袖微微挑眉,明顯沒有想到他這麽快便要離開。

“我不喜歡熱鬧,不想和人擠在一起看碑。”陳長生給出一個沒有什麽說服力的解釋,看著山下遠處林裏隱隱飄起的炊煙,提醒道:“大家都已經醒了,如果你想觀碑的時候沒人打擾,最好快些。”

折袖點點頭,向山道上方走去。

陳長生看著他的身影,猶豫了會兒,說道:“我覺得不用看太長時間,沒有什麽用處,而且可能有壞處。”

折袖沒有理他。

陳長生繼續向山下走去,又在山道上遇到一個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

他認出中年男子便是昨日給眾人講解天書陵規矩的碑侍們中的一位。

想著這些碑侍將青春與生命都奉獻給了天書陵,眾人都有些敬意,他也不例外,恭敬行禮。

那位中年男子沒有還禮,甚至連頭都沒有點一下,卻也沒有離開,而是神情漠然看著他。

陳長生覺得有些不安,問道:“前輩有什麽吩咐?”

“你就是陳長生?”那名中年男子看著他問道,語氣很冷漠。

陳長生怔了怔,沒有想到從不離開天書陵的對方,居然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謹慎回答道:“正是。”

“你就是今年大朝試的首榜首名?”那名中年男子繼續問道,這一次的語氣不止冷漠,更帶上了幾分嚴厲的意味。

陳長生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也越發不解,應道:“不錯。”

那名中年男子沉聲道:“從你登陵到離開,不過一刻時間,難道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看懂了照晴碑?”

陳長生解釋道:“並不曾,我……”

不待他把話說完,那名中年男子寒聲訓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看懂照晴碑,難道你以為自己真有那般卓異的悟性?我說的就是你的態度!如此不端,何其愚蠢!在天書陵外,大朝試首榜首名或者有些份量,但你要弄清楚,這裏是天書陵!這裏是無數聖賢謙卑悟道的地方!我不知見過多少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不要以為憑這個名頭便能放肆!”

聽著這番披頭蓋臉的訓話,陳長生怔住了,如果真是前輩對後輩的指點倒也罷了,可是很明顯對方只是想要羞辱自己,奇怪的是,對方既然是不能離開天書陵的碑侍,又為何對自己有如此多的敵意?

那名中年男子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與反感,說道:“我警告你,天書陵乃是聖地,就算你背景再大,也要心存敬畏,更不要想著把陵外濁世裏的那些腌臜事帶進來,這話你盡可以轉告陵前來找你的那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