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此間無人

這裏是日不落草原,太陽本來就有些不一樣的地方,而現在變得昏暗了很多,不是太陽本身出了問題,是它所在的空間,出現了一些用語言很難描述的問題。

很難描述,自然更難懂得,但不知道為什麽,只是向四周看了一眼,陳長生便明白了周園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周園漸漸變得荒涼,當然與規則被打破後導致的天災有關,在規則重新建立之後還沒有辦法自我修復,則是因為這些天的周園一直被隔絕在本源世界之外。是的,周園是小世界,是漂浮在時間與空間河流裏的碎片,但它必然是與本源世界有所聯系的,不然不可能在周獨夫死後,而且還會依循一定的規律,不時出現。

陳長生知道周園為何會每隔十年出現一次——因為它需要與本源世界進行互通。

活水方可不腐。

周園雖大,但如果被真的隔絕開來,變成一潭死水,哪怕這潭大若滄海,也終究會變得死氣沉沉。

站在周陵最頂端,陳長生向四周望去,隱隱感知著某種聯系,判斷出隨著自己的到來,周園與本源世界重新建立聯系,這種情況應該會得到改變,只是那必然是一個很緩慢、漫長的過程,也不知道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那些生命,還能不能支撐到那一天。

草海間的獸潮,已經不復當日的壯闊,數萬只的數量看似很多,但在廣闊無垠的草海表面上,顯得很少。

數萬只妖獸重新啟程,向著周陵而去,準備在那裏迎接自己生命的終結。然而就在下一刻,它們再次感受到了那道氣息,那種被俯瞰著的感覺,這一次那種感覺並不是來自遙遠的天空,而是來自前方那座周陵,而且這一次那道氣息變得強烈了很多,有些智慧稍高些的妖獸,甚至能夠分辯出來那道氣息自己曾經聞到過。

倒山獠停下腳步,直起數十丈高的身體,向著遠方那座陵墓望去,如綠豆般的眼睛裏,漸漸布滿是暴戾的氣息。

嗖的一聲,受傷極重的那只土猻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抓著倒山獠身上的毛,僅用雙手,便像閃電般攀至它的肩頭,向著遠處的周陵,發出了淒厲的嘯聲,充滿了憤怒、怨毒,以及絕望。

獸潮最後方的犍獸閉著眼睛,殘缺的耳朵在寒風裏微微顫抖,從土猻的嘯聲中確認了那道氣息的來歷,身體難以抑止地顫抖起來,因為箭毛失去太多而斑駁難看的身體表面,蕩出了一波一波的漣漪,就像是水份已經完全蒸發但依然濕潤的沼澤。

這三只大妖獸在上一次的劍池重現之戰裏受傷慘重,但畢竟無比強大兇殘,竟然在那樣的天災之後也僥幸地存活了下來。它們當然能夠分辯得出那道氣息就是那個人類少年——讓周園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

對這些妖獸們來說,周園是它們的家鄉,它們在這裏平靜地生活了無數年時間,卻被可惡的人類與魔族所擾亂,甚至陷入了當前的絕境中——天塌了下來,人族和魔族都離開了,它們卻依然還要生活在這片草原上,能怎麽辦?

妖獸們對陳長生的恨意,自然是件很好理解的事情。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就在下一刻,那位土猻的厲嘯聲戛然而止,它瞪圓眼睛看著周陵方向,眼睛裏出現了不可思議的情緒,緊接著,又出現了畏怯的情緒,悄無聲息地湊到倒山獠的耳邊咕咕說了幾句什麽,然後把自己殘缺的半截身體藏進了倒山獠頭頂盤著的角裏,再也不敢冒頭。獸潮後方的犍獸也平靜了下來,微微偏頭,然後發出了一聲低沉渾厚的長吟。

倒山獠看著周陵方向,沉默片刻後,跪了下來。

於是,數萬只妖獸全部曲起前肢,或者低下高昂的頭顱,閉上充滿了暴戾與疲憊的眼睛,跪下來。

這是臣服,也是歡迎,臣服於可以為周園帶來新生的人,歡迎周園新的主人。

……

……

草海某處,陳長生看著跪在身前的那兩只大妖獸,不知該作何反應。

哪怕是跪著,倒山獠也像是一座山,犍獸同樣如此,與之相比,他看著是那樣的渺小。如果不是與北新橋底那只黑龍相見多次,處於相同的畫面多次,哪怕他這時候對周園的情形已經了然於胸,只怕也會生出馬上逃離的沖動。當初他和她在這片草海裏,遇到過很多危險,最後周陵被獸潮包圍,這兩只……不,三只無比強大又異常陰險恐怖的妖獸,曾經給他們帶來過無數的麻煩。如果不是劍池重現天日,根本不需要南客與那只金翅大鵬的幼鳥神魂合一,他便會被這三只妖獸輕而易舉地殺死,然後吃掉。

“我知道現在周園的情況。”

陳長生看著倒山獠盤角陰影裏藏著的那兩只眼睛,知道肯定是那只最陰險的土猻,說道:“我可以幫著解決一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