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閑雜人等,願把五百年盡付

相丘沒有注意到那名盲琴師。

更準確地說,他沒有看到那名盲琴師。

因為那名盲琴師太不起眼。

也因為這時候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大神官太過耀眼。

那名大神官的面部線條如雕刻出來的一般,秀美的眉眼裏盡是冰霜般的寒意。

“淩海之王!你們想要做什麽?”

相丘的視線掃過院外的那些國教強者們,眼神變得極其鋒利,深處隱隱可以看到暴戾嗜血的意味。

淩海之王面無表情說道:“聖諭,任何人不得進出這個院子,違者死。”

是的,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都不會動那位年輕的魔君。

這座大院確實是今天白帝城最安全的地方。

但相族族長和魔君都忘了一件事情。

今天的白帝城裏還有很多人族強者。

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他們都很想殺死這位年輕的魔君。

相丘依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沉聲說道:“你們應該很清楚,他是我相族的客人。”

淩海之王神情漠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相丘厲聲喝道:“難道你們想死嗎!”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自己的部屬殺了過去。

然後,他就死了。

……

……

相丘確實是這一代相族的最強者,境界實力以至手段都非常強大。

那些下屬也是相族精銳的高手。

但站在院外的是淩海之王,是司源道人,是桉琳大主教,是戶三十二。

換句話說,他面對的是大半座離宮,那如何有獲勝的可能。

當然,如果他的對手是這幾位國教巨頭,或者敗的還不會這麽快,就算敗,也不會死的這麽快。

問題在於,淩海之王等人沒有出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院裏。

相丘及相族高手們對上的是一群閑雜人等。

那些人是七名商販,六個衙役,三個算命先生,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一個買脂粉的小姑娘。

哪怕明知道這些人來自汶水城,應該是唐家的高手,但這種搭配還是容易被視為閑雜人等。

十余道狂暴的妖族力量沖天而起!

清脆的聲音在街上響起,不是門上鐵環被勁風拂的到處亂動,而是銅錢從七名商販的手裏落到地上。

銅錢在地面上骨碌碌滾著,暗合天地至理,極其自然地形成了一陣法。

兩名算命先生站在陣眼裏,看著呼嘯破空而來的妖族高手們,翻了一個白眼。

他們不是輕蔑,而是在高速的推演計算。

六名衙役面無表情上前,雙手一抖便迎了上去。

六根水火棍分開生死,從雲裏探出頭,便要將面前的一切砸進幽冥。

更可怖的是那六根水火棍上縛著的鐵鏈,仿佛能夠把一切生命的靈魂都捆住。

狂暴的氣息對沖,在院前的街道上形成無數詭異的畫面與恐怖的空間湍流。

這時,那兩名賣麻糖的老人向前走了一步,把前襟掀起夾在腰間,然後平實無常地向前出了一拳。

兩個拳頭帶著無限光明,拂散紅河吹來的風,就像兩輪烈日一般,燃燒了一切。

然後,一片像桃花、像梨花,或紅或白的脂粉,籠罩了場間。

最後,一道淒涼的琴音響起,如風雪在泣,如送人遠離。

……

……

大院前到處都是血。

十余名相族強者倒在自己的血裏。

相丘的傷勢最重,衣衫破爛,堅逾鋼鐵的妖軀上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裂口。鮮血從那些細卻筆直的裂口裏不停湧出,與空間接觸,迅即變成極詭異的艷麗的顏色,明顯是中了劇毒。

看著這些衙役與商販,他的眼裏滿是痛苦與震驚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裏,看到如此多可怕至極的功法與手段。

如果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眼花,難道那……真的是焚日訣!

這些唐家高手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和下屬們竟是來不及狂化,便一敗塗地!

相丘的視線最終落在人群外那名盲琴師的身上以及懷裏那張舊琴上。

舊琴的琴弦看著是那樣的鋒利,哪怕切割了再多的身體,也沒有沾惹一絲血。

看著那張舊琴,相丘忽然覺得有些寒冷。

那聲琴音響起。

他才知道,就算沒有那些商販衙役,只憑這名盲琴師一人,便足以殺死己方所有人。

即便自己與下屬們提前狂化,也最終逃不過全部被殺的下場。

就算是父親在場,也不見得是這名盲琴師的對手!

相丘的眼裏出現強烈的悔意。

他剛才沒有看到這名盲琴師,所以沒有注意到盲琴師的雙肩一直微微耷拉著。

這種姿式看著有些疲憊,也可能是為了方便抱琴。

喜歡耷拉著肩的人類往往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王破,比如別樣紅,比如這名盲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