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哎喲

冬日的歸元寺,院墻外冬樹早枯,而院內依然是竹柏蒼然,陰森翠意。

易天行跪在後園的青石板上,向著茅舍實實在在地磕了兩個響頭,將地上的青石板砸出兩個小坑來:“徒兒不孝。”

他自認自己貪戀人間紅塵,不肯直上虛空,斷了自己去尋找師公的可能,害得自己的師傅還被困在這小小茅舍裏,是為大不孝,所以一大清早的,便來歸元寺表示懺悔。

青色的伏魔金剛圈,一只由光影構成的巨手倏然從茅舍裏伸了出來,照著易天行的腦袋一掌拍下。

易天行早就料到有此一厄,苦著臉,身子如遊龍一轉,雙臂一振,指間天火如羽,極巧妙而又霸道地向天上那掌迎去。

嗡的一聲悶響,後園內空氣一陣激蕩。

那只光影構成的巨手卻倏而消失。

就只剩下易天行舉著雙朵天火真蓮,傻呆呆地站在青石板上,一手一朵花,就像歡迎領導的可愛小學生。

老祖宗的神通收了回去,他卻來不及收回去,手上天火大作,直撲天上。

後園中隱有佛偈傳來,重重殿宇檐瓦輕搖,一道光澤輕輕離開,驟成一道天袈裟模樣。

易天行如今修為暴漲,竟讓天袈裟大陣感應到了,做出了壓制!

“哎喲!”

他喊道一聲不妙,亂叫一聲,將自己體內修為驟然提到頂端,悶哼一聲,兩朵天火蓮離手而出,化作萬千火鳥,意圖破空而飛。

天袈裟大陣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輕輕往下一降。

易天行胸口一悶,整個人被壓在了青石板上,迸的一聲,石屑亂飛。

天袈裟緩緩落回殿宇之上。

……

……

老祖宗嘁的一聲冷笑:“就你這模樣,還是不要上去的好,不然馬上被人打扁成肉餅餅,俺家還得為你傷心數日。”

易天行從地上爬了起來,哼哼唧唧半天,心想自己總有一天要把這歸元寺給拆了,然後才說道:

“徒兒有大疑惑,心想這上天為啥這麽簡單?”

老祖宗住了嘴,知道這小子事後總結的異趣又開始泛濫。

“徒兒分析此事,捋了捋脈絡,發現是這個樣子嘀。首先,徒兒現在境界已經到了一個層次,然後一直停滯在那處,很難進步,然後往九江與陳叔平一戰,有所感觸,後來回省城,得師傅授我諸般打架本事,又有所進,其後見秦梓兒,這女生已經半只腳踏上天路,徒兒滿心不爽,所以有了迫切願望,再來於六處大樓後,見著俗世至貴人物,受壓力而自反彈,最後面對著來殺自己的家夥,一時沒有控住心神,大開殺戒,諸般事由,才使得體內真火命輪與道蓮相融,層次突躍,險些跳入了另一個境界之中。”

他文縐縐、怪裏怪氣地分析著。

“由此看來,連著發生這麽多事,積沙成塔,積涓成河,一環扣一環,才使得那一刻出現那種情況。”

“期望值的下限代表一人所能達到的成就,如果一個人不想考一百分,那他自然永遠無法考到一百分。欲往之,必先思之。往常我糊塗度日,只求平安快活,沒有壓力,沒有野望,自然無法提高境界。如今眼看著秦梓兒……噫,莫非我只是受了刺激而已?可在山谷中心神漸飛高空,那種飄飄渺渺的感覺是作不得假的。”

他坐在地上,撓著腦袋,糊塗不堪。

老祖宗也不發聲說他想得對也不對,只是一味的冷笑。

“有生皆苦啊。”易天行合什嘆了口氣,擺出大徹大悟的模樣。

“放屁。”老祖宗終於看不得這小子酸腐模樣了,痛罵道:“這些玩意兒,都是大和尚胡謅來騙人香火錢的。上天上天,管苦何事?任誰厲害了,這地上容不下,自然便要往天上去。”

老祖宗接著譏笑道:“就看你這天天小日子滋潤的,怎麽和苦也扯不到一塊兒。”

“小家夥當時也很古怪。”易天行忽然有了愁容。

老祖宗輕聲道:“那賊鳥本就天性好殺,再被你的殺意一感染,自然故態復萌,有甚古怪?”這話極輕,沒有傳出茅舍。

……

……

“啊,為什麽苦?可能我前世是大和尚,所以大慈大悲,以天下蒼生苦為己苦,所以感染了那小肥鳥。”

易天行嘻嘻笑道,接著苦臉道:“師傅啊,雖然徒兒平日笑嘻嘻的,但是心頭還是苦的。師傅您還被關著,佛祖那事兒又不知道是什麽個遊戲,連終極大BOSS是誰都不知道。咱倒是歡笑著走路,可誰知道自己的前面是什麽?鬧不好一腳沒踩穩,就掉入那萬丈懸崖裏了。”

“掉下去了,爬上來就是。”老祖宗毫不猶豫地打斷易天行慨嘆人生。

易天行摳耳撓腮,半晌後才無奈說道:“師傅有道理,看那些人現在應該不敢再來煩我,徒兒今後萬事皆安,不理塵事,只等著幾年後娶老婆生孩子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