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七章 斷紋死血

田寬沒有放棄。

他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比當下更艱難的時刻,不知道經歷多少,眼前的挫折並不足以讓他感到絕望。

他手下的血修剩下十六名,其中有一半帶傷。

血修的生命力比元修更加頑強,但這並不意味著受傷對其實力沒有影響。

更致命的問題是士氣的低落,連續的挫敗,對這些傷兵營出身的血修來說,打擊巨大。逃跑的血修越來越多,他們不想成為田寬手上的炮灰。這批血修是從數千傷兵中精挑細選出來,他們對生存有著敏銳的直覺。

他們很快察覺到田寬控制他們的手段中存在漏洞,並且利用這些漏洞逃離。

同伴的逃離,對剩下血修的士氣,打擊更大。他們並無忠誠可言,只要有機會,他們會想方設法逃離田寬的控制。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田寬心裏也納悶,進了松間城就像中邪一樣,什麽都不順利。

“大人,您的臉?”

忽然,一名血修驚異不定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臉?臉怎麽了?

田寬下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觸手濕漉漉的,他的手掌僵住。

其他血修看向田寬,目光中充滿駭然。

田寬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指,手指沾滿暗紅灰敗的血液,難聞的腐臭味鉆入他的鼻子。他的眼睛流露出恐懼,深深的恐懼,手指微微顫抖。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臉頰,血紋會像幹枯樹樁年輪,支離破碎,灰敗的暗紅血液從斷裂處滲出。

斷紋!

田寬大腦一片空白,傳說中的斷紋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額皮膚迅速失水幹枯,就像樹皮一樣變得蒼老,無數皺紋溝壑密布,滿頭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強壯的肌肉枯萎,挺直的背脊佝僂起來,眨眼的功夫,田寬老了幾十歲。

親眼目睹此番變化的血修幾乎是連滾帶爬後退,他們充滿恐懼地看著田寬,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正因為此,他們心中的恐懼更加強烈。

“斷紋死血,為什麽?為什麽斷紋死血?”

蒼老幹澀的聲音中充滿恐懼和驚惶,田寬的聲音就像換了一個人。

恐懼,強烈的恐懼,占據田寬身心的每個角落,他就像陷入困境的野獸。

斷紋是血修最害怕的事情,意味著修煉走入歧途,境界崩散,血紋開始斷裂。血紋是血修力量的源泉,一旦血紋開始斷裂,血液內的勃勃生機會逐漸消失,鮮紅的血液會變的灰暗。隨著血液中生機的消亡,最終血液會變成清水,那就是血修死亡之時。

只有在修煉中出現極為嚴重的錯誤,才有可能出現血紋斷裂的情況。

自己錯在哪裏?

田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完全不管那些四散逃離的血修。

血修被田寬的變化嚇壞了,結成血紋給他們帶來了強大的力量,這是給他們最大的安慰。可是看到田寬的衰老,他們才明白,血修這條路不是他們想的那麽容易,更加危險。

元修的修煉速度雖然慢了一點,但是非常安全,不會出現如此可怕的情況。

他們不知道田寬身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卻是知道此刻田寬變得異常虛弱。

幾名血修盯著田寬,眼睛裏刻骨的仇恨閃動。

活著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感激田寬,對田寬的仇恨,卻是每個人都有。

但是田寬平日積威甚重,他們害怕田寬還留有什麽後手,幾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後退,見田寬渾若未覺,便轉身逃離,一頭紮進森林。

生機在衰退,田寬仔細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猛然驚醒。

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進入松間城處處都不順利?因為從一開始,自己就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借助外力的道路,自己從來沒有做過。看上去處處占得先機,處處都安排妥當,其實都可笑之極,看看那些逃離者眼中的仇恨,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從什麽時候開始?

從兵人部的那個家夥戰鬥開始,自己受傷,心志動搖。再看到郁鳴秋重傷司徒鐘,大為驚恐。進入松間城,長街之戰給他帶來的震撼沖擊,讓他銳氣盡失。

就這麽步步後退,恐懼牢牢占據他的心,讓他變得猶豫。看上去他一切盡在把握,實際上嘗試借助外力,說明他已經失去對自己的信心。

這就是心魔。

心魔滋生,心志動搖,牽一發動全身。

生死之變何等玄奧,血靈力悄然變化,平衡被打破,境界崩潰,血紋斷裂。

原來自己從那時,心志便為之所奪,失去一往無前的氣勢。

田寬的眸子變得清明,雙腿張開,左手撐地,伏腰前傾,猶如野獸。右手握拳扣指,反身至後背,在尾椎一敲。

啪!

一聲炒豆子的脆響,尾椎亮起一團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