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挑撥

清風吹過竹林,簌簌作響。姜善沒有說話,忽然聽見雲獻問道:“姜管家,你為什麽要救我呀?”

姜善心頭一跳,擡眼看去,只見雲獻睜著一雙鳳眸,眼中純良,好像是真的很疑惑為什麽姜善救他。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姜善道:“既然我看見了,哪能視若無睹呢。”

雲獻勾起嘴角,“姜管家信佛?”

“算不得多虔誠。”

雲獻垂下眼睛理了理衣袖,“我就不大信佛。”他擡起頭,笑問:“聽聞信佛的人,心裏少煩憂無妄念,是不是真的?”

“興許吧。”姜善抄著手道:“看看佛經確實可以靜心凝神。”

“有機會我也試試。”

姜善笑了笑,道:“公子這院裏有些簡陋了,稍後我挑幾個人過來伺候吧。”

“不勞煩了。”雲獻道:“我喜歡清凈。”

姜善抿了抿嘴唇,道:“那就只留三秋一個?只是三秋性子悶,不愛說話,若是沖撞了公子,還請公子多擔待些。”

“姜管家不用那麽客氣,”雲獻道:“你與三秋的恩情,雲獻都記得。”

話說到這裏,又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他們倆一個男寵,一個管家,本來也不該有什麽交集。何況雲獻滿身秘密。

“天色晚了,”姜善道:“公子還是回去歇著吧,姜善不打擾了。”

雲獻目送姜善離開清竹軒,臉上的笑倏地便消失了。他身上很疼,剜掉的新肉還沒有長好,就這麽幾個小小的動作,他都疼渾身的哆嗦,也難為他還能笑得出來。

過了一日,姜善又請了慕容浥給雲獻瞧病。三秋來找姜善,道:“慕容先生說,只要雲公子不再燒,就沒什麽大礙了,余下的就是養著。他還開了新方子,只是方子之中多是貴重的藥。”

姜善拿過來看了,人參阿膠之類一日就要一兩,莫說尋常人家,就是一般的官宦之家都未必吃得起呢。

“不是什麽大事,我過會兒子去找王溶,叫他勻出來些。”

三秋道:“還有一事,今日慕容先生來,雲公子同他說了好一陣的話兒,我沒在跟前,什麽也沒聽著。”

姜善一頓,問道:“他們之前認識?”

“瞧著應當是頭一回見。”

姜善沉吟片刻,道:“既然你現在在清竹軒伺候,往後就不要把他的事情告與我知,他若知道,心裏會有個疙瘩。”

三秋搖頭,“三秋始終是師父的徒弟。”

姜善笑了笑,沒說什麽。

三秋站到姜善身邊,給他打扇子,問道:“師父,你素來不愛管閑事,怎麽這次對那位公子如此上心?”

姜善抿了一口茶,道:“總歸閑事已經管了,救人救到底,也算積福。”

又過了幾日,雲獻身子漸好。慕容浥不知道從哪給他尋了一些紫檀,雲獻整日裏雕磨,不曉得在做什麽。

三秋拎了食盒回來,屋裏悶熱,雲獻索性就把飯食擺在了廊下。姜善管著廚房,不曾短了雲獻和三秋的吃食。三秋不肯與雲獻同桌,雲獻就道:“能有如今吃食,是我沾了你的光,怎好再叫你吃我剩下的呢。”

三秋說不過他,只好同他一起用飯。

這邊剛用完飯,福泰就在門口探頭,三秋過去問道:“怎麽了?是師父有什麽交代?”

“不是不是,”福泰道:“我偷吃了師父給福康留的糕點,福康生氣不叫我在房裏歇著,把我趕出來了。我沒有地方去,就來這裏了。”

三秋回頭看了看,雲獻又坐在廊下,拿著那把小刻刀。三秋便道:“那你在這裏玩會子吧。”

三秋收拾了碗筷送回去,福泰在滿院竹子裏這裏玩一會兒那裏玩一會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雲獻跟前。

雲獻擡起眼看他,對著他笑了笑。福泰一直覺得眼前之人俊美不似凡人,如今看見他對自己一笑,登時三魂沒了六魄,捧著臉道:“公子可很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雲獻不在意的笑笑,道:“你才見過多少人?”

“我見過的人可多啦!”福泰道:“以前在宮裏,我見過那麽多貴人娘娘,沒一個比得上你。”

“宮裏?”

福泰面上一慌,常人大多看不起他們,提起來都要嘲弄幾句,福泰害怕雲獻也看不起他們。

雲獻看著他的臉色,忽然笑道:“想來你一定見過不少世面,真了不起。”

見雲獻沒有鄙夷他的意思,福泰放下心,越發的興致勃勃,“我在宮裏的時候就是個小火者,那裏見過什麽世面,還是我師父厲害。”

“你師父也是宮裏出來的?”

“對呀,我師父也是宮裏出來的。”福泰神秘兮兮的,“偷偷告訴你,我師父可是太後宮裏的。”

雲獻眸光一頓,忽然問道:“你師父來王府多久了?”

福泰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如實答道:“已經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