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夜

接連下了幾場雨,每每早起,滿地都是枯黃的落葉。秋意漸濃了。

雲獻這幾日都不在府中,他在外頭忙什麽事,走之前還特地同姜善說了一聲。姜善本沒有立場管他去哪裏做什麽事,但是他同姜善說了,姜善心裏便很歡喜。

入夜又下起了雨,風聲一陣陣,樹葉嘩啦啦的響。

姜善正坐在房中弄針線,忽然聽見外頭聲響,他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走出去看。

只見瀟瀟雨夜裏,幾個人簇擁著王溶,打著好幾盞燈籠往這裏來,一邊走一邊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姜善袖著手站在廊下,笑問:“這是從哪兒坐席回來的?一個個的酒氣熏天。”

那幾個小廝忙賠笑道:“哪裏是坐席,只不過吃了幾盅酒,去去寒氣。”

王溶一點不客氣,撐著傘提著衣裳往廊上來,邊走還邊笑,“姜管家嫌你們呢,還不快退出去,擾了人家幹凈地方。”

“屬你嘴巴毒,”姜善罵道:“哪天不撕爛你這張嘴。”

姜善方說要叫那幾個小廝過來吃茶,王溶攔道:“他們幾個酒還沒吃夠呢,那裏稀罕你的茶,快叫他們滾吧。”

幾個小廝邊賠笑邊去了。

姜善領著王溶進屋,問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二公子今日不在府裏,我晚上得閑,同幾個上夜的吃酒賭牌來著,身上那點錢全讓他們給我弄了去。”王溶邊說邊罵了兩句,又道:“剛想起你來,便過來同你說說話。”

“想一出是一出。”姜善給他倒了杯茶,茶杯中放了些糖漬桂花。

王溶歪在榻上,接過茶抿了兩口。

姜善坐在另一邊,勸道:“你也該收斂些,似今天這樣,同上夜的人吃酒賭牌,傳到王妃耳朵裏,有你苦頭吃。”

“孫有才都沒了,誰還能巴巴的揪咱們的不是?你就是太謹慎了,一言一行半點不錯的,我瞧著都累得慌。”王溶吃了茶,擺弄姜善放在小幾上的東西,忽然翻出來一條腰帶,叫道:“好精致的東西!”

他坐直身子,拿起那腰帶對著燈仔細看,只見四指寬的腰帶,中間嵌了一塊通透的翠玉,兩片對稱著繡了腳踏祥雲的麒麟,麒麟昂揚猙獰,祥雲若隱若現,真真是好手藝。

姜善瞧見了,忙從他手中奪回來,塞在條褥下頭。

王溶湊了過來,問道:“你這是給誰做的?”

姜善看他一眼,道:“我給我自己做不成嗎?”

“別誑我,你的衣裳多素凈,配上這麽一條腰帶,也不怕閃了你的腰。”王溶道:“老實說,給誰的?”

姜善不答。

王溶胡亂猜測起來,上至王爺世子,下至小廝仆從,末了他一驚,道:“別是給二公子的吧!”

姜善面色無奈,拿了個柿餅堵住王溶的嘴,“越說越不像話了!”

王溶就勢咬了一口通紅的柿餅,還不忘逼問姜善,“到底是給誰的?”

姜善隨便扯了個謊,“前幾日出門遇上點事,有人幫了我的忙,我便送他樣東西當謝禮。”

謝禮送什麽不行,偏送親手做的東西麽?王溶心裏盤算,眼裏興致勃勃,“幫你那人是個男子吧,長相如何,多大年歲,家住在哪裏,是幹什麽的······”“官家查戶籍都不比你細致吧!”

“喲,”王溶揶揄道:“多問幾句你就惱了,看來是心裏有鬼!”

姜善只是道:“吃東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王溶三兩口吃完了柿餅,手指頭上粘了甜絲絲的糖霜。他下了榻去洗手,一邊洗還一邊道:“我哪裏是多嘴,分明是擔心你。外頭的人不比咱們府裏,心眼又多又壞,你又不肯把人往壞處想,我是怕你受騙來著。”

姜善心說王溶說的不錯,雲獻可不就是心眼又多又壞。他抿了抿嘴,壓住嘴角的笑意,道:“你只顧你的二公子去吧,我這裏用不著你操心。”

王溶便叫起來,“果然有問題不是,都不反駁我!”

姜善氣得拿碟子裏的杏仁砸他。

兩個鬧了一陣,姜善也不藏著了,拿出那條腰帶,依舊做針線。王溶歪著看他,忽然道:“你替我做個荷包吧。”

姜善看他一眼,王溶道:“替我做個荷包給二公子,我手笨,不會做這些。”

姜善便道:“這可是沒道理的事了,我做了荷包給二公子,像什麽樣子?”

“那這樣,你只當是送我的不就好了?”王溶道:“你送了我,東西我便可以自己處置了,礙不到你。”

姜善依舊不同意,繡活這東西,可大可小,若姜善是個女子,便是私通都可以說得。

王溶想了想,道:“真不給我做?我原本還想著有樁好事說給你的。”

“你能有什麽好事?”

王溶便道:“二公子外頭有間鋪子,專管南北貨物,前不久才從長白山那邊運來好些人參。他這人參與旁的不同,不是上了年頭的,故而性溫平,補起身子細水流長。切上幾片,或是燉雞湯,或是泡茶,或是嚼服都是好的。我才吃了幾天,便覺得身上松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