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反正

項家的動員大會之後, 有一個謠言在吳中縣慢慢傳開。

“你們聽說了嗎,周法吏……”

“嗐,我早就知道了, 我就說怎麽周法吏作為法吏還一日日往外跑, 原來是郡守給他穿小鞋呢。”

“那你知道現在的皇帝東巡到咱們這裏召見周法吏的事嗎?”

“知道啊,我們周法吏是真有本事, 先皇也獨獨召見了他,我還在路邊見過呢。”

“我沒跟你說先皇的事, 我就說今年那一樁。”

“哦,聽說停留了許久,我都以為,”說話的人頭往縣衙的方向點了點, 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可不就是, 說是咱們會稽郡處死刑的太少了, 所以才要, ”說話的人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聽話的怒了,“咋還能這樣,就非得把咱們殺幹凈才叫好?”

“唉, 沒辦法, 誰叫那是皇帝呢。”說話的人攤了攤手, “得虧周法吏寫了本書,又在皇帝面前據理力爭, 不然咱們郡守為了立功, 還不知道要殺多少人呢。”

“是啊, 周法吏真是難得的既有本事又顧念咱們老百姓。”

“可難得的有這麽個好官吏, 也不知道能在郡守手下撐多久。”

眾人聞言都沉默下來, 許久之後, 有人說,“如今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聽說好些縣的長官都被……”

這次幾人只交換了眼神,沒有人比劃,但看眾人神色,卻都是意會了。

同樣的大同小異的交談悄無聲息的在縣裏各處展開,越傳越熱鬧,越傳越氣憤,也越傳越叫縣衙諸人緊張。

而原本就因為別縣動靜風聲鶴唳的殷通,日漸感受到縣裏百姓似乎對自己有惡意,一日比一日憂慮,終於有一日,他急急的讓人去請項梁來議事。

很快,項家叔侄就到了,項梁進去同殷通交談,而項羽因佩劍站在前院院中等候。

烈日下,他身姿高大挺拔似擎天巨柱,氣勢英猛兇悍勝烈日驕陽,堅毅的五官因為神色冷峻顯得越發懾人。

這樣的表情,就是今日了。

周寧收回視線轉頭對盼囑咐了幾句,盼一驚後急忙起身去了偏院,而後周寧把東西的歸置好,起身到隔壁屋敲門喚喜,“偏院有一樁案子,某有些不解,想尋喜法官幫忙看看。”

喜狐疑的看了周寧一眼,既是要請教,把案宗拿過來就是,怎麽還要他親自走一遭。

雖是疑惑,但喜還是起身隨周寧往偏院去了。

大堂內,殷通和項梁說著話,“長江以西的百姓都反了,看來滅秦是大勢所趨,都說先發制人,後發受制於人,我也想舉兵起義,請你和桓楚為我領兵。”

項梁客氣謝過了郡守的看重,而後回道:“桓楚乃我侄兒項籍的好友,如今他流亡在外,除了項籍,旁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恰巧這次我侄兒隨我來縣衙,此時正在院中等候,不如郡守召他進來,派他去尋桓楚。”

殷通點頭道:“善。”

於是便派人到前院喚項羽入內。

喜隨著周寧到了偏院,又從偏院獄掾的房間往後,走到了縣獄的小院裏,便顧不上問到底是什麽案子了,而是奇怪道:“怎麽這麽多人?”

只見小院站了有二三十個縣卒,他二人一入內,黑便從小院裏頭將院門關上,使這小院與前頭的偏院隔成兩個獨立的院子。

喜驚問道:“出了什麽大案?”

周寧笑著搖了搖頭,“此次匯聚此處,不是為了破案,而是為了保命。”

喜越發不解,正想再問,便聽前院一陣喧鬧,刀劍相擊的聲音中似乎有人在說郡守死了,喜瞪大眼睛看向周寧。

周寧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大勢所趨,二世殘暴,民間積怨已深,如今亂世將至,某能做的,也只是盡力保住自己與親近之人的性命罷了。”

周寧看向黑和高守著的院門處,又語帶傷感的解釋道:“非是我要斷絕他人逃生之路,只是若都不在,怕是要叫人起疑,尤其是那些做了……違心之事的。”

那樣結仇了的不在了一個,百姓都會特意尋。

周寧又道:“旁的人我不知曉,但我知道此院內諸位是絕對不會惹上那等事,至於院外之人,”周寧垂眸,“若他們問心無愧,想來百姓不會對他們如何。”

周寧微微低著頭,似乎在為不能救更多人而自責。

低垂的角度,無人能看見她眼中近乎冷漠的平靜,此事是她一手策劃,但她並無什麽愧意。

原本歷史上,不就是殷通擔心百姓起事,尋項梁準備自己造反,而後被項梁反殺嗎,她只是叫一切走上歷史的正軌罷了。

院中縣卒平日裏與周寧接觸不多,如此驚心動魄的時候,聽周寧言他們是親近之人,又如此信任他們,都頗為動容,要不是周法吏一早讓黑和高告訴他們不要欺壓百姓,恐怕此時他們也是被清算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