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淇水

胡癸疑惑地道:“二哥房間裏的狐屍是誰?究竟是誰幹的?”

胡五郎指著塗山川道:“是他幹的!可是,他一向病懨懨的,有能力殺死這麽多千年之狐嗎?”

阿空還在記恨之前在觀星台上栗差點掐死他的事,他指著栗,道:“栗是幫兇!塗山川不可能有能力殺死那些千年之狐釀狐骨酒,栗能!這一切是他倆合夥幹的!”

栗臉色如冰霜,沉默不語。

“哈哈哈哈——”塗山川狂笑不已。

胡十三郎難過地道:“栗不會做這種事情……他雖然脾氣暴躁,喜歡欺負弱小,但不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栗,你快開口解釋,你不要不說話……”

栗還是沉默不語。

塗山川望著栗,悲傷地道:“栗,我今天是不能活著了,你能陪我一起死嗎?我害怕一個人去地下,阿寬、離殤他們都在地下等著我,等著欺負我……有你在,他們就不敢欺負我了……”

栗咬緊了嘴唇,神色哀傷。

白姬走向塗山川,笑道:“你又在欺騙栗這個單純的家夥了。阿飄也在地下等你呢,她幫你殺了那麽多狐,為你做了那麽多事,一直深深地愛著你。有阿飄在你身邊,誰敢欺負你?”

塗山川神色一凜。

栗開口道:“阿飄……是誰?”

塗山川道:“栗,別聽她胡說八道!”

白姬從衣袖中拿出一支斷裂的竹管,碧綠的竹管上刻著神秘的文字。

塗山川看見這支竹管,不由得渾身一顫。

白姬默念咒語,一條棕色的長狐幻影緩緩從竹管中飄出來,化成了一名纖腰裹束的年輕女子,正是阿飄的一縷殘念。

阿飄出現在眾人眼前,眾人皆有些吃驚。

老狐王指著阿飄,道:“我見過她,當時還想問她是誰……”

阿飄迷茫地望著眾人,目光停留在塗山川身上,她似乎頭疼了起來,不由得伸手掩住了頭。

白姬伸手拂向阿飄的額頭,一片浮現黑紋的竹葉從她額頭上浮出,飄飛在半空之中。

“嗤——”竹葉被金色的龍火燒成了灰燼。

阿飄一瞬間如夢初醒,所有的記憶奔湧而來,從生命開始,到生命結束,狐生悲歡,歷歷在目。

白姬道:“他不僅殺死了你,連你的記憶也要篡改剝奪,你還愛他麽?”

塗山川瑟瑟發抖,眼神惡毒。

阿飄的眼淚滑落臉龐,她轉目望向塗山川,道:“從在淇水邊相遇,你就決定利用我,然後除掉我了嗎?”

塗山川脫口而出,道:“不,那時候,我沒想這麽做……”

阿飄轉頭望向白姬,道:“白姬大人,您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訴你。”

白姬道:“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關於狐骨酒的一切。”

阿飄緩緩道來。

阿飄成為管狐之前,是一只很弱小的狐狸,從小被兄弟姐妹欺負,長大了被別的強大狐狸踐踏。被術士捉住,被以殘酷的方式折磨死去,煉為管狐,是它這輩子最痛苦的一次經歷。地獄般的痛苦過後,充滿了怨念的它浴火重生,成為了一只強大的管狐。

阿飄忘不了死亡的痛苦和怨恨,一邊被術士驅使,替他去做各種壞事,一邊時時刻刻都在謀劃吞噬他。人類內心惡毒,但身軀卻軟弱,不過二十年時間,那術士就老邁得全身上下都是漏洞了。

阿飄選了一個滿月的日子,將困住自己的咒縛打破。它將生病的術士活埋在無人的地方,只剩一顆頭露在土地外,不斷地用木棒打他的頭。

術士被打得血肉模糊,他苦苦哀求,求阿飄給他一個痛快的死法。

看著淒慘哀嚎的術士,阿飄突然覺得這樣的報復毫無樂趣,它一口咬掉了術士的頭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東瀛之地,給阿飄的都是痛苦的回憶,它聽說海之西岸有一個叫大唐的國度,那裏也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狐。

阿飄決定西渡大唐,去看一看不一樣的世界。

阿飄來到了大唐,果然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遇見了各種各樣的狐。可是,大家都恐懼和嫌棄身為管狐的它,沒有狐願意與一只狐中的異類同行。

阿飄一直孤獨地行走,直到有一天,在淇水之畔,它看見了一只同樣孤獨的狐。

那是一個深秋的寒冷傍晚,河風寒冽,阿飄路過淇水邊,她衣著單薄,冷得瑟瑟發抖。

淇水之畔,坐著一只銀灰色的狐,看上去十分弱小,只有一條尾巴。

那只狐坐在淇水之畔唱歌。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1)”

阿飄不是很懂這歌詞的意思,但覺得很好聽。她忍不住問道:“這首歌是什麽意思呢?聽起來很寂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