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納·賽克(第2/5頁)

艦隊城將恢復原狀。
它將再次穿越驚濤洋,回到最富饒的航線上,回到有港口與商船的區域。那些等待了幾個月的海盜船,將通過神秘的儀器再次找回城中。我們將返回紳士海、七日群島、格努克特和鬣蜥海峽。
返回新科羅布森。
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離開已有一個月,城中發生了許多變化。
反叛者們沒過多久便自願交出了控制權。他們沒有程序,沒有政黨,由始至終,他們只不過是一群獨立的個體,發現自己受到了蒙騙,他們不想死。通過一場混亂而短暫的政變,他們奪取了權力,然後欣然放棄。
數天之後,男首領又露面了。他從“雄偉東風號”裏走出來發號施令。大家都很樂意遵從,沒人與他爭辯。
然而每個人都看得出他很失落,他的眼神迷離飄忽,指令含糊不清。烏瑟·鐸爾小心翼翼地在他耳邊低語,然後他才點點頭,發布出有意義的命令,但顯然這都是鐸爾的意思。
鐸爾不會允許此種情況繼續下去,他是個雇傭兵,他為錢工作,出售忠誠。即使真有必要掌控局勢,我相信他也不願做得太明顯。就算他實行統治,也要加以掩飾,以換取作為下屬雇員所擁有的自由。至少我已察覺到這一點。
我不知道他有過什麽樣的經歷,對赤裸的權力竟如此忌憚。
我從未遇見過如此復雜費解的人,大概也未曾遇見過如此悲劇式的人物。由於他自身的歷史,導致我們被帶到此處,而這與他在艦隊城中追尋的目標相去甚遠。很難說他的行為中哪些是最初的意圖,哪些是為了應對形勢。我相信當前的局面無法令他滿意:通過審視他自己和男首領的狀態,鐸爾不可能點頭說,“這就是我要的。”
他有可能始終掌控著一切,也有可能一直活在恐懼中。也許他的計劃完美無缺,達到令人眼花繚亂的程度,也有可能他帶著我們在一次次危機中絕望掙紮,自己也不清楚想要怎樣,臉上卻不露聲色。
男首領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地平線。盡管到最後,那女人被視為騙子,人們對她既鄙視又害怕,但她絕對算不上淒慘可憐。她曾經的伴侶則不同,我懷疑他很難度過這一劫。也許有一天,他將發現鐸爾不再支持自己,尤其現在布魯寇勒已經重新控制了枯瀑區。
很少有人真正看到過格林迪洛,而談論的人則更少。只有我無法忘記。
我見到布魯寇勒在夜間自由行走。
他遭到了削弱,陽光給他留下永遠的疤痕。凱瑞安妮談及他時,神情嚴肅而崇敬。布魯寇勒的臣民紛紛給予他支持,而其余人也大多很快便原諒了他——就連在叛亂那晚失去愛人的也不例外。畢竟,他帶領下屬反抗嘉水區,是因為他說過,我們必須讓城市掉轉頭去。他說得對,而這件事現在也已經達成。
枯瀑區和嘉水區沒有沖突。凱瑞安妮告訴我,鐸爾有時會在夜間登上“尤洛克號”,造訪布魯寇勒。
我時常與凱瑞安妮做伴,她不再提起自己曾經支持疤臉情侶的計劃。兩星期來,她幾乎很少開口。也許她感到羞愧,竟與這個滿嘴謊言、意圖把大家引向死亡的女人為伍。
我們相信海德裏格回來後所說的話,這個故事已為大家所接受,也是城市掉頭撤回的原因。
我和坦納·賽克時不時會見個面。他又開始在城市的水底工作。他從不提起我曾帶他去過那間小屋,並由此而掀起了反叛。
是我幹的嗎?
是我挑起的嘩變嗎?這座城市再度南下,沿著先前行經的水域返回,而不是去毫無意義的地方——都是因為我嗎?
這是否意味著我獲得了勝利?
那女人或已平安抵達目的地,停泊在水崖邊緣,將儀器探入裂隙,盡情地抽取能量,此刻已如神一般強大。
或許她跌了進去。
或許根本沒地方讓她跌進去。
我們被告知,海德裏格病了,那段恐怖的經歷使他精神錯亂,如今他住在“雄偉東風號”內部。聽說這一消息後,我心想:真相被掩蓋了。
那女人說得沒錯。這是什麽樣的巧合,簡直太荒唐了,我們竟然會相信——這得要多少牽強的事件串連到一起——我們的海德裏格離開了,而另一個概率世界中的海德裏格留了下來,歷經迷失之後,又在茫茫大海中被我們找到。真相被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