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6頁)

噴射機頓了一下,接著就大頭朝下,沉重的機翼帶著它疾速滑墜。它原本的路線是在廣場上空盤旋,在軍團上方保護國王,但現在它掠過紅血族的人盾,直沖向幾百名銀血族。薩默斯家族的磁控者和普羅沃家族的電智人來不及做出反應,噴射機就墜落地面,一路犁過,掀起了瀝青路面,血肉橫飛。它撞了過來,幾乎就在我腳邊轟然爆炸。震耳欲聾的聲音裏,我被氣浪推出好遠。爆炸讓人暫時失聰,暈頭轉向,而且渾身疼痛。沒時間痛了。我的腦袋裏重復著這句話。我才不會管梅溫的軍隊亂成什麽樣呢,我已經跑了起來,我的閃電如影隨形。

白紫色的電光像盾牌一樣護著我的背,替我擋開了那些伺機撲倒我的疾行者。其中有幾個撞上了我的閃電,想要突破它,但立刻就被彈開了,皮肉冒煙,屍骨扭曲。我很慶幸自己看不到他們的臉,否則以後一定會做噩夢。接著追過來的是子彈,但我以之字形疾跑,很難瞄準。幾顆貼近的子彈擦著我的閃電盾牌尖叫著飛過,而選妃大典那天,我墜落光網時身體所做出的反應也如出一轍。現在想來,那個時刻仿佛已是很久以前了。在頭頂上方,噴射機又來了,它們轟鳴著,這次倒是知道要保持安全距離了,不過它們的導彈可一點兒都不禮貌。

納爾希的遺存已經在這裏矗立了數千年,卻挺不過今天了。建築物和街巷震顫著,被銀血族的異能和導彈之類的武器摧毀殆盡。磁控者扭曲折斷了屋架鋼梁,電智人和鐵腕人在灰霾籠罩的空中投擲碎石;水從排水溝中噴湧而出,那是水泉人的傑作,意在水淹整個城市,將地下通道中的紅血衛兵趕盡殺絕;軍團中的織風人掀起怒吼的狂風,強勁如同颶風。水和亂石刺痛我的眼睛,再加上尖利的風,我覺得自己就快要瞎了。湮沒者制造的爆炸震動著腳下的大地,讓我蹣跚搖晃,神志不清。奔跑時我從來不會跌倒,但此刻,我的臉撞在柏油路面上,流出的鮮血讓我清醒。當我重新站起來時,音爆者的刺耳尖叫再次把我擊倒,讓我不得不捂住耳朵。更多的血湧了出來,從我的指縫間快而凝重地滴落。不過這撲倒我的音爆者倒是陰差陽錯地救了我:就在我倒下的時候,又一枚導彈在我頭頂上爆炸,近得都能感覺到空中掀起的氣浪。

爆炸距離我太近了,沖破了我倉促張起的閃電盾牌。我郁悶地想著,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燒禿了眉毛死掉,但我發現自己並沒有被燒爛。熱量持續著,雖然算不上舒服,可也並非忍受不了。一雙有力而布滿傷痕的手把我扶了起來,金色的頭發映著火光熠熠生輝,我只能在狂飆的風暴中勉強認出她的臉——法萊。她的槍已不見蹤影,衣服也破了,肌肉顫抖著,但她仍然努力支撐著我站起來。

在她身後,逆著爆炸的火光,那黑色的剪影我如此熟悉。他伸開一只手,就讓火焰向後退卻。他的鐐銬不見了,也許是熔化了,也許是扔掉了。當他轉過身時,烈焰熊熊燃起,舔舐著天空和破敗的街巷,卻沒沖我們來。卡爾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驅使火焰躲開我們,就像流水躲開石頭。就像在屍骨碗的角鬥場一樣,他在廣場上築起了一道烈焰城墻,保護著我們,對抗他的弟弟和軍隊。不過這一次,有了氧氣和憤怒的助攻,他的烈焰是強勁有力的,火舌直上天空,灼燒著一片藍色。

更多的導彈射了過來,但卡爾攫取了它們的能量,用來充實自己的力量。看著他長長的雙臂彎曲、揮動,以一種平穩的節奏把毀滅轉化為守護,真是頗有美感。

法萊想要拉我走。在烈焰的保護下,我轉過身看見了幾百碼之外的河流,甚至還看見了奇隆和我哥哥笨重的身影,他們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安全之地走去。

“快點兒,梅兒。”法萊吼著,半拉半拽地拖著我滿是傷痕的虛弱身體。

有那麽一瞬,我聽之任之,疼痛非常強烈,讓我無法清楚地思考。但只向後一瞥我就意識到她在做什麽,以及她想要我做什麽。

“我絕不丟下他離開!”這是我今天第二次吼出這句話。

“我看他自己能搞得定。”法萊說,藍色的眼睛反射著火光。

曾經我也像她一樣這麽以為:銀血族是不可戰勝的,是地上的神,強大有力堅不可摧。但只是今天早上,我就殺了三個銀血族:亞爾文、羅翰波茨家的鐵腕人、水泉人族長奧薩諾勛爵。而有了閃電,我也許還能殺掉更多。為著這樣的原因,他們也差點兒殺了我和卡爾。我們曾在屍骨碗的角鬥場上保護著彼此,現在也必須做同樣的事。

法萊比我高大,比我強壯,但我更靈活,雖然傷痕累累,耳朵半聾。我腳踝一晃,瞅準時機一推,她向後一退就放開了我。我回到了剛才的地方,張開手掌,感受著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納爾希的電力遠不如阿爾貢,甚至還比不上幹闌鎮,但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從別的東西中汲取能量了。我自己就能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