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鬼城 9

在他第一次遇見麥琪的那個晚上,當時幽靈正在回家的路上,在返回隧道住處途中,當他像往常一樣路過馬裏波恩教堂墓園時,幽靈和平時一樣往裏面瞥了一眼,檢查一下石頭墓碑的角度,但墓地裏發生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然,當時的天色很暗,這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那個時節白天就和現在一樣短,而且晚上很冷,除非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不然的話,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夜裏跑到漆黑的教堂墓園裏閑逛的。

同樣,也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夜裏有什麽要事在身,需要跑到漆黑的教堂墓園裏來。除非他們要做的是某些不太正經的邪惡勾當。

情況果真如此,幽靈聽見的還真是相當惡劣的事情。

他在教堂矮墻邊的小路上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對於不道德的事他有自己的衡量尺度,尺度的一端是不算太邪惡的事情(好比說,像是通奸:這是妓女和她的客戶之間自願發生的交易),但他現在聽見的卻是在邪惡標準另一端的情況。他聽見了幾個男人的聲音——幽靈立即意識到是五個男人——有些人在哈哈大笑,並且敦促其他人上去動手,他還聽見了暴力活動的聲音,男人們在用腳上的靴子做無辜的制鞋匠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女人——幽靈立即意識到那是一個女人——痛苦的聲音,極度痛苦的聲音。

當然,附近也有其他人路過這裏,他們也聽見了教堂墓園裏的動靜,聽見了女人遭到暴打時發出的尖叫聲和哀求聲,這種聲音絕對不會聽錯,可只有幽靈一個人停下了腳步。他不該這樣做的。他的工作就是每時每刻都要融入周圍的人群之中,但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因為他是一名刺客——他現在依然是——因為他是阿爾巴茲·米爾和伊森·弗萊訓練出來的刺客,因為在他的心裏灌輸著兄弟會的價值觀。

所以,在五個男人毆打婦女取樂的時候,他是沒法兒放手不管的。

他躍過墓園邊界的低矮石墻,進一步融入昏暗的環境裏。墓地裏的喧鬧聲還在繼續。這些喝醉了酒的男人大吵大鬧,縱情取樂。根據他們的口音,幽靈判斷其中兩個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紳士,另外三個人的社會階級他則不太確定。

現在他看到了提燈的光亮,在大教堂陰影下的一塊空地上,他分辨出兩個衣著光鮮的人,在地板上也有一個身影。

“你管這叫什麽?”其中一個人橫跨在女人身上,用力抽打她的臉,另一個男人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就著酒瓶大口痛飲。

在他們前方有三個塊頭很大的人,全都戴著圓頂硬禮帽,他們背朝兩位紳士和受害者站在一旁,這些人都是保鏢。幽靈繞過墓地向他們走去,三個保鏢開始緊張起來。要是阿爾巴茲和伊森在場,他們會建議他用潛行的方式介入,在這些人能夠做出反應之前,幽靈就可以幹掉其中的兩個。可是眼前所見的事讓他怒不可遏,一股義憤填膺的怒火驅使著他,他想要和這些人當面對質。他想要伸張正義,同時也要讓正義能夠大白於天下。

“滾開,夥計,”其中一個保鏢說道,他抱起雙臂,“這兒沒有什麽好看的,小子。”

另外兩個保鏢都轉過身來,其中一個把手深深地插進外套口袋裏,另一個則把手放在背後。

“放那女人走。”幽靈說。

那兩個人已經停止了他們殘忍的遊戲,他們離開女人伏在地上鮮血淋漓的身體,站在一旁。女人放松下來,她發出混雜著痛苦與寬慰的呻吟,把身子翻轉到一側,女人的裙子淩亂地搭在腿上,亂糟糟的頭發下面是一張布滿血汙的臉。這個讓人同情的可憐人,她看起來已經六十多歲了。

“從她身邊滾開。”幽靈命令道。

其中一個有錢人發出一陣竊笑,他把酒瓶遞給第二個人,對方眼中閃爍著喜悅,他把酒瓶靠在嘴邊,貪婪地大口喝起酒來。兩人看起來像是在期待一場娛樂表演開場。幽靈站在那裏,他要獨自對抗五個人,幽靈希望自己不會讓他們失望。

而為了實現主持公正的美好願望,他也希望自己現在並不是自不量力。

第一個保鏢下巴一斜,再次開了口,他的話在剛剛安靜下來的墓園裏有如磐石墜地一般。“滾開,小子,不然我們就要動手讓你滾了。”

幽靈注視著他。他注視著他們每一個人。“只要保證這位女士不再受到傷害,我就會離開。”

“那麽,好吧……”

“而且我要那兩個對她做出這種暴行的人受到足夠的懲罰。”

另外兩個保鏢爆出一陣大笑,但領頭的保鏢揮手讓他們保持安靜。“那麽現在你給我聽好,你的要求是不會實現的,因為你看見這邊的兩位紳士了嗎?他們非常大方地聘用了我和我這兩位同事的服務,保證他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尤其是在他們遊覽這個國家的偉大首都某些不太健康的方面的時候,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你要傷害他們,就得先過我們這一關,我想你也知道,不是嗎?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