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鬼城 32

艾博蘭怒火中燒地走進嘈雜的隧道工地,奧布斯在他身後堅持不懈地追了上來。

“慢點,慢點,你到底要去哪兒?”他紅臉同事的吆喝聲蓋過了永無停止的機器轟鳴。

“我他媽的要趕回貝德福德廣場!”艾博蘭朝著肩膀後面吼了回去。他走到工地邊緣的木門,猛地將它拉開,撞到了一個困倦的挖土工,對方的職責是擋下前來尋釁的流氓。“這些事情明擺著就在他們眼睛裏寫著。那股子臭味,我告訴你。”

在外面的街上,他們迂回著穿過各類被眼前的商機吸引的人——商人、小販、妓女、小偷——或者是勤勤懇懇在這個城區謀生的人,踏上了返回不幸的沃夫婦宅邸的短暫旅程。

“你覺得他們是怎麽把自己掛上去的?”奧布斯捏著帽子,試圖跟上艾博蘭的腳步。

“我不知道怎麽做的,我該知道嗎?我只知道那時候生命脆弱得可憐,不是嗎?”他停下腳步,轉身過來像個責備學生的男教師那般舉起一根手指。“但我告訴你,奧布斯·肖。他們肯定有什麽企圖。”他搖了搖那根手指,指向沒有柵欄的鐵路工地的方向。“而不管他們有什麽打算,那都不會是好事。你聽到我說的了?”他轉過去跟他並肩走起來。“我指的是,你看到他們那個樣子了,除了傻站在那裏,有像你那樣愧疚嗎?還有那個年輕的夥計,那個印度小夥。身上都是血。隧道裏的事故,去他媽的。就是他闖進沃夫人家窗戶的時候弄的。”

“你覺得那個人是他?”

“我當然覺得是他!”艾博蘭跳了起來。“我知道那就是他。我知道那就是他。他們知道就是他。就連你都知道是他。雖然這個該死的問題還有待證實,可就是他沒錯了。他破窗而入弄滅了燈,也打暈了我們。”

奧布斯終於追了上來,說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麽嗎,弗雷迪?我的意思是,這是不是又是你得出的一個推論?因為他沒有理由那麽做啊。他得是個雜技演員,或者是做那行的才行。”

眼下他們已經返回貝德福德廣場,就像他們從未離開一樣,艾博蘭徑直進了屋裏,而奧布斯則守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框彎下了身子,像是有人再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廚房傳來艾博蘭的咕噥,接著是一聲呼喊。

“怎麽了?”奧布斯喊道,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廚房,走到另一位警察身邊。

艾博蘭站在房間角落那扇徹底破開的窗戶下面。他欣喜地指著一張混亂地放著陶器的桌子。

“這兒,”他說,“你在這兒看到了什麽?”

不管他指的是什麽,在奧布斯看來像是一攤血漬,然後他說看到了。

“沒錯,一攤殘留的血漬,是破窗而入的人留下的,沒錯吧?你是這麽想的,沒錯吧?”

“好吧,是的。”

“我敢打賭,這攤血就是那個像不會融化的黃油一樣的印度小夥留下的,那個我們剛剛在卡瓦納的辦公室見過的家夥。”艾博蘭說道。

“這只是一種假設,弗雷迪。我們不是一直被教導要去尋找證據,絕不臆想,要找到證據才行。”

“那如果你先建立理論,然後再找到證據證明它成立呢?”艾博蘭神采飛揚地問道。

你得讓他說下去,奧布斯想道。在他順風順水的時候……“繼續……”他說。

“你看到那個印度小夥了吧?他光著腳呢,不是嗎?”

“我知道。該死,他應該存幾個錢先弄雙靴子……”

“這件事先擺在一邊,現在認真看看這攤血漬。”

奧布斯照他說的做了,而艾博蘭則看著他同事臉上的光彩慢慢亮了起來。

“上帝保佑,你說得對;這裏有一個腳印。”

“沒錯。該死的沒錯,奧布斯。一個腳印。現在看看,你和我就站在這裏。”他把另一個人拉到昨晚他們所在的位置,當時他們還在面對沃夫人永無止境的怒氣。“現在,你得想象一下窗子完好無損的樣子。那就像一面鏡子,是吧?一面黑色的鏡子。好吧,我告訴你,就在這面黑鏡子被打破,接著七年份的黴運一股腦砸在我們頭上大概半秒前,我在鏡面上看到了人影晃動。”

“在攻擊者破窗而入之前你就看到他了?”

“除非現在我們認為那個印度小夥就是攻擊者,不是嗎?但我看到的不是那個印度小夥。我看到的人個頭要比他大得多。所以現在我在想……我在想我看到的是不是個倒影。”他一只手按在額頭,仿佛想把解決方法從腦袋裏按出來。“好吧,這樣如何,奧布斯?要是有一兩個在鐵路公司做警衛的家夥站在我們身後呢?你怎麽說?”

“我會說我把門落了鎖,所以他們是怎麽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