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魅

記憶這東西,挺怪的。有時候手邊的事,一轉眼也就忘了,而有時候一些塵封了很久的、不想去記得地陳年往事,明明希望能把它們徹底忘幹凈,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可越是這樣,越是在一些不經意地時候它會突然從腦子裏閃現而出,來提醒你,曾經你有過這樣一段讓你無法忘記地過往。

忽然很想說說一件過去已久的事。

就在剛才狐狸從樓梯下來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那件被我壓在腦海深處不知道哪個角落的記憶,突然間清晰無比地閃了出來,清晰得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而狐狸一點都不知道。

對他來說不過一秒中的時間,對我來說那一晃就是七年。而直到現在我都還不能確定我所遇到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一落千丈碰到的那個人,他又到底是什麽?

七年前,對我來說,那還是個一邊漫不經心數著寒暑假的到來,一邊用漫畫書打發著學校生活的渾噩年代。

放暑假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於是和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一起商量好了,到鄰近的城市旅遊。那座城市有兩個比較著名,一個是溫泉,一個是寺廟。溫泉對於當時我們這些學生來說,基本上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奢侈,所以沒列在計劃內。寺廟倒是不錯的選擇,因為那裏的寺廟都建在山上,我們可以一邊去寺廟燒香,一邊順便看看沿途的風景。

計劃之後,我們就買好了車票準備了大堆的零食一行十多個人浩浩蕩蕩出發了,雖然姥姥一直不同意,我只好騙她說是學校組織的。

事實證明,撒謊總得要付出代價,而家長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打發的,後來就為了那短短一周的旅行,之後整整一個半月的假期我都被禁足,不過那也是後話了。而且相比因為這次旅行而引發的那件可怕的事情,這點小小的懲罰又能算得上什麽。

那趟旅行原定為期三天。因為兩座城市相隔不過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城市也不大,三天時間無論如何都可以把該玩兒的都玩兒遍了。當時,我們是這麽想的。

可是沒有想到在旅行開始的頭一天,我們就出事了。

那天一早七點我們出的旅館,因為想趕在吃午飯前到達這座城市最有名的寺廟——普濟寺。普濟寺始建於明代,原名寶光,清末時改名普濟。普濟最著名在亮點:一個是七尺高的白玉地藏王菩薩像,一個是寺廟素齋堂裏的素齋。而我們之所以要趕在那時到達,當然是為了那裏的素齋。

換了兩次車又爬了近一個小時的山路,我們總算在素齋堂結束營業前趕到了寺廟。那天天暴熱,人也暴多,不大的素齋堂裏擠滿了排隊和等待上菜的食客。一度看著這陣勢,我是有點想放棄的,因為本來就對素食沒太大偏好,不過梅子執意要等。

梅子是我們班的班長,也是我的同桌,人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特好,分數和同桌的我擺在一起就是我們城市貧富的懸殊。本來老師把她安排和我一桌是為了想讓她幫助提高我學習的,沒想到她失策了,跟我同桌沒多久,我學習成績沒上去,她骨子裏的劣根性倒被我誘導出來了,跟我搶漫畫書看,放學跟我一起回去,名義上是給我輔導功課,實際上是在我家無人監管的環境裏跟我一起玩遊戲雙打。而這樣的結果是,天才的學習成績依舊是優秀的,小白的學習成績依然是不堪入目的。

這次到這座城市旅遊,梅子正是發起人之一,我也就附和著幫她宣傳了一下,沒想到還真會湊到十多個人一起去,我想應該是借了梅子的光吧,有些人似乎生來就具有某種領導者的魅力,她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說要等,於是就在二樓等,因為一樓早就已經連排隊的空間都容納不下了。

將近四十度的天,素齋堂裏沒有空調,近百個人擠在一起,可想而知,裏面的空氣有多悶熱。幾只大吊扇在頭頂啪嗒啪嗒一個勁兒地把渾濁的空氣攪拌到一起再排散下來,隔著襯衫我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一道道汗像蟲似的在我背上滿世界地爬。

所以當梅子站起來問誰跟她一起去買飲料的時候我趕緊朝她揚了揚手。可結果去的是我一個人,因為她走了兩步,看到外面地大陽光就覺得頭開始發暈了,然後問,寶珠,你一個人去好不好?

我自然不能說不好,在她那樣可憐的目光下。

突然發覺全是女性的旅遊團最大的缺點就在這個地方,當沒有男性在場的時候,偏中性些的女孩不知不覺就被公認為替代男性的角色,因為比較強壯結實且……好說話,所以,自然是跑腿工作的最佳支配對象。

一邊心裏悄悄抱怨著一邊走下樓,注意力也就變得不是那麽集中,一腳踏錯了位置都沒有感覺,等覺察過來,人已經朝樓下一頭栽了過去。所幸反應還比較快,眼看著要跌倒忙拉住了邊上的扶手,所以敬獻地栽台階上晃了晃後總算沒弄得更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