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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蛤蟆似的魚類怪物提出要交配,島民有點畏縮,但他們得知了一些情況,於是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樣了。似乎人類本來就和那種海生怪物有什麽關系——所有活物都從水裏來,只需要一點變化就能回去。那些怪物告訴土人說假如雙方混血,孩子剛開始更像人類,但長大後會越來越像怪物,直到最終回到水裏,加入海底深處它們的大家庭。還有一點很重要,年輕人,等他們變成魚類怪物回歸大海,就永遠也不會死亡了。只要不被暴力殺害,那些怪物是永生不死的。

“哎呀,先生,奧貝德遇到那些島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有了深海怪物的魚類血統。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這種血統逐漸顯露出來,他們會藏起來不見外人,直到最終離開陸地、回歸大海。有些人受到的影響比其他人更大,有些人始終無法完成變化、進入水中生活,不過大部分人就像那些怪物說的一樣。有些人生下來就更像那些怪物,他們會早早發生變化。而更像人類的會待在島上,直到七十歲以後,往往會在入海前先下去試遊幾趟。進入大海的島民經常會回來看看,因此一個人可以和幾百年前離開陸地的五代祖交談。

“除了和其他島嶼的居民開戰時的死者和獻祭給水底海神的犧牲品,還有在回歸大海前被毒蛇咬傷、患上瘟疫或急病而死的島民,他們根本不知道死亡為何物,而是急切地盼望著身體出現變化——時間長了,這種變化也就不可怕了。他們認為自己得到的好處完全配得上失去的東西——奧貝德仔細琢磨老瓦拉幾亞的故事時大概也是這麽想的。不過,瓦拉幾亞恰好是沒有魚類血統的極少數人之一,因為他屬於皇族,只和其他島嶼的皇族通婚。

“瓦拉幾亞向奧貝德展示了與海底怪物有關的諸多祭祀儀式和吟誦咒文,讓他會見了村莊裏幾個已經改變得失去人類形態的島民。不知為什麽,他沒有允許奧貝德面見來自海底的怪物。最後,他給了奧貝德一件很有意思的小東西,是用鉛之類的金屬鑄造的,說它能從水裏召喚那種魚類怪物,只要附近有它們的巢穴就行。用法是將它扔進大海,配合正確的禱詞。瓦拉幾亞向他透露說,那種怪物遍布全世界,因此只要你願意,就一定能找到巢穴並召喚它們。

“馬特對這種事情深惡痛絕,勸告奧貝德遠離這座島嶼,但船長急著想發財,發覺他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就能搞到那些像是黃金的首飾,可以只靠這一門生意過日子。奧貝德就這麽過了好幾年,積累了足夠多的類似黃金的金屬,於是收購了韋特家倒閉的洗滌作坊,開設了他的精煉廠。他不敢按原樣出售那些飾品,因為人們看見了肯定會問東問西;他的船員盡管發誓要保持沉默,但還是不時能弄到一兩件出來賣掉;另外,他也會挑出一些比較符合人類習慣的飾品,讓他家的女人穿戴。

“哎呀,時間來到1838年,那年我七歲,奧貝德發現在他的兩次航行之間,那個島上的居民被屠殺了個幹凈。其他島嶼的居民聽說了那個島上的事情,決定親手解決問題。猜想他們肯定懂得那種古老的魔法符文,就像海底怪物說的,那是它們唯一害怕的東西。等海底下次再拋出一個小島,上面的遺跡比大洪水還要古老,到時候天曉得那些島民願意為了上去看一眼而付出什麽代價。那真是一群虔誠的家夥,他們將大島和小火山島上的東西砸得稀爛,只留下一部分實在大得沒法毀壞的廢墟。他們在一些地方留下了小塊的石頭——有點像符咒——上面刻著如今被稱為‘萬字符’的標記。說不定那就是古老者的符號。島民被殺了個幹凈,找不到半件像是黃金的首飾,附近的土人連一個字都不肯透露,甚至矢口否認那個島上曾經有人居住。

“奧貝德自然大受打擊,因為他的正經生意非常不景氣。事情對印斯茅斯鎮的打擊也很大,在航海年代,船主和船員是按一定比例分配利潤的。絕大多數鎮民面對苦難都像綿羊一般聽天由命,而他們真的活得很慘,因為魚群越來越稀少,工廠也同樣每況愈下。

“就在這時,奧貝德開始辱罵鎮上的人是愚鈍的羔羊,只會向基督教的上帝祈禱,而上帝根本不理睬他們。他說他知道有些人向某些神靈祈禱,得到的回報非常豐厚。假如有足夠多的人支持他,他說不定能夠掌握某種力量,召喚來大量的魚群和相當多的黃金。‘蘇門答臘女王號’的船員去過那個島嶼,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麽。但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的人有點動心,問他需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們皈依那種能夠帶來結果的信仰。”

說到這裏,老人支支吾吾地嘟囔起來,悶悶不樂地陷入憂慮和沉默。他緊張地扭頭張望,然後轉回來,著迷地望著遠處的黑色礁石。我對他說話,他沒有回答,因此我知道必須讓他喝完那瓶酒。這通瘋狂的胡話極大地吸引了我,我猜測其中包含著某種粗糙的象征,它源自印斯茅斯的怪異,經過富有創造性的想象力的加工,充滿了異域傳說的零散細節。我連一瞬間也沒有相信過這個故事存在任何現實性的基礎,雖說他的敘述蘊含著一絲真正的恐怖,但只是因為其中提到的奇特珠寶類似我在紐伯裏波特見過的詭異冕飾。或許那些飾品確實來自某個怪誕的海島,而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是已故的奧貝德本人的謊言,不是眼前這位老酒鬼的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