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6頁)

“摩亙。”

摩亙睜開眼,乍看之下以為黎明來到山內,因為周遭的石壁似乎微微發光,環繞著他和盲眼羿司那張疲敝的臉。摩亙悄聲說:“我看得見了。”

“你吞下了一整座山。站得起來嗎?”那雙大手沒等摩亙回答,就將他拉起站穩,“你或許可以嘗試稍微信任我一點。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你全試過了。往前走一步。”

摩亙正要說話,但巫師的心智在他腦海裏填進一間火光照耀的塔樓小室。摩亙走進那房間,看見瑞德麗起身走來,身後火光迤邐。他向瑞德麗伸出手,她卻似乎怎麽也走不到他面前,等摩亙終於碰觸到她,她卻熔成了一團火。

摩亙醒來,聽見瑞德麗正輕聲吹著一名工匠送她的笛子。他看著瑞德麗,她停止吹笛對他微笑,但看起來疲憊蒼白。他坐起身,等待腦中的一座山滑入定位,然後親吻她。

“你等我醒一定等煩了。”

“要是能跟你說說話就好了。”瑞德麗惆悵地說,“你不是在睡覺,就是消失不見。今天白天羿司幾乎都在這裏,我念一些古老的咒語書給他聽。”

“你真好心。”

“摩亙,是他要我念的。我實在好想問他問題,卻問不出口,那些問題似乎全都毫無意義……直到他離開。我想我該學巫術,那些巫師知道的古怪小符咒甚至比女巫還多。除了害得你自己半死不活之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在做你叫我做的事,玩一場猜謎遊戲。”摩亙站起身,突然餓得不得了,但只找得到葡萄酒。他大口喝下一杯,瑞德麗則走到門口,跟守門的礦工之一說了幾句。摩亙又倒了一杯,對走回來的瑞德麗說:“我跟你說過吧,不管他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做。一直都是這樣。”瑞德麗沉默地看著他。他加上一句:“我不知道。也許我已經輸了。我會去歐斯特蘭,對亥爾提出同樣的要求,要求獲取他國土律法的知識。然後去赫倫,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接著再到伊姆瑞斯……”

“伊姆瑞斯到處都是禦地者。”

“到那時候,我的思考方式就會逐漸接近禦地者了。也許到那時候,至尊會從沉默中伸出手,不是因為我亂碰他的力量而毀滅我,就是向我解釋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喝完第二杯酒,突然激動地對瑞德麗說:“除了禦謎學的訓誨之外,我什麽都不能信任。智者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具有力量,所以我伸手去取那力量。你覺得這樣是不是錯了?我覺得害怕。但我依然伸出手……”

瑞德麗似乎跟他一樣沒把握,但只冷靜地說:“如果有哪裏看起來出了差錯,我會在你身旁告訴你的。”

那天夜裏,摩亙在國王大廳和羿司、達南商談。其他人都睡了,三人湊在火爐旁圍坐,摩亙看著火光映照國王和巫師滿是皺紋的老臉,感覺兩人都深愛這座大山。他應羿司要求取出豎琴,巫師雙手撫過一根根琴弦,聽著音調,但並未彈奏。

“我必須盡快前往歐斯特蘭,”摩亙對達南說,“向亥爾要求我跟你要求的東西。”

達南看著羿司:“你要跟他一起去嗎?”

巫師點頭,淡色的雙眼仿佛無意間與摩亙四目相視。“你打算怎麽去?”羿司問。

“大概飛過去吧。你也熟悉烏鴉的形體。”

“三只烏鴉飛越歐斯特蘭死寂的田野……”羿司輕聲撥動一根弦,“娜恩在伊萊,跟狼王在一起。你睡覺時,她帶了些消息來。先前她在三大地區幫塔裏斯找你。安恩的麥頌正集結一支囊括活人和死者的龐大軍隊,要去援助伊姆瑞斯的部隊。他說他不打算坐等無可避免的事情發生。”

達南直起身。“是吧。”他傾身向前,粗大的雙手合握,“我也正想動員所有礦工,給他們劍、斧頭、鶴嘴鋤——我們擁有的一切武器——然後帶他們南下。我在恪司和克拉爾準備了好幾船武器和盔甲,打算送到伊姆瑞斯。我可以帶支軍隊一起去。”

“你……”摩亙說不下去,聲音哽住了,“你不能離開以西格啊。”

“我的確從沒這麽做過。”國王承認,“但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而且,如果伊姆瑞斯失守,以西格遲早也會。伊姆瑞斯是疆土的堡壘。”

“可是達南,你又不是戰士。”

“你也不是。”達南不容爭辯地說。

“你要怎麽拿鶴嘴鋤去跟禦地者打仗?”

“我們在這裏就這麽打過,在伊姆瑞斯也會這麽打。至於你,看來只有一件事該做,就是趕在他們之前找到至尊。”

“我正努力啊。我摸遍以西格國土律法的每一道束縛,至尊卻似乎毫不在乎,簡直就像正合他意似的。”這句話在他腦海裏發出奇異的回音,但羿司打斷了他的思緒,伸手夠酒卻摸不著位置。摩亙把酒杯遞給羿司,免得他打翻。“你現在沒用我們的眼睛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