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域 第七節 旅行者歐陽澄給朋友顏行復的信(二)

行復兄台鑒:

收到你的回信,得知你決意去挑戰百裏華音,實在讓我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多少年來,百裏華音從來沒有遇到過可以挑戰他的真正對手,而現在,這樣的對手出現了,我衷心地預祝你取得最後的勝利,成為九州第一的快棋手。當然,我也同意你先擊敗其他的對手,更多地積累經驗的做法。面對著九州首屈一指的棋王,多幾分小心總是正確的。總之,我會期待著你和百裏華音決定下對局之日的時刻,而我也一定會到場為你助陣。

唯一遺憾的是,這樣難得的盛事卻無法成為萬眾矚目的第一焦點,因為當前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許都放在了發生在北陸瀚州的那場戰爭上。如果說東陸的皇帝是一頭憤怒的雄獅,北陸的大君則像是一只咆哮的豹子,這樣一場偉大的戰爭,真是足以讓天下震驚。

我經常在想,某種程度上而言,棄棋和戰爭其實有共通之處,都是憑借著智慧在運籌帷幄間一決勝負的遊戲,對於那些君王和名將而言,手下的兵士、握有的資源、身後的城市、臣服的百姓無一不是棋盤上的棋子。他們就像是對局的棋手那樣,以天地為棋盤,縱橫捭闔,決勝千裏。在他們的眼中,或許一切生命都已經不再重要,只是與對手進行黑白絞殺的冰冷工具。

可是我們能不能再進一步呢?那些聲名赫赫的君主、震撼天下的帝王們,他們難道是完全自由的嗎?在他們的身後,會不會還有一些未知的力量在推動,在操縱、在決定著這世間的一切?那些了不起的皇帝、大君、羽皇們,在以自己的子民為棋子搏殺的吋候,有沒有想到過,也許他們自己本身也就是棋子,被人放置在一張更大的棋盤之上,只是一場偉大對局的傀儡呢?

呵呵,突然說起這些,你也許會感到奇怪,但這些都是我窮年累月不斷思考的謎題。我是一個旅者,從九州的某一處走向另一處,觀察看這個充滿謎題的天地,思索著常人難以觸及的問題。旅行能讓人放寬心胸,拋棄掉那些無謂的瑣事,而從本質上去探索世界的真相。旅行是一種很奇妙的經歷,當你只走過很少的地方時,你往往會自滿得意,覺得自己走過那麽多則人沒有到過的地方,真是見多識廣太了不起了;但當閱歷越來越豐富之後,你卻會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見識是何等的淺薄,而九州之大,窮其一生也不可能得窺全貌。你更加會開始沉思,是誰創造了這樣一個宏大的世界?他創造這個世界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那些為了自己渺小的生命而掙紮奔走的蕓蕓眾生,在他的眼裏究竟是什麽?

也許,我們的世界就是一個碩大無朋的棋盤,而我們,都只是造物者手中的棋子吧。

近日心緒不寧,藩筆散漫,不知所雲,行復兄多多見諒。

敬頌冬安。

澄字

行復兄鈞鑒:

最近寫的幾封信繁雜冗長,總是在講述自己的心靈體驗,每次將信寄出去後都甚為不安,擔心會讓行復兄不快,萬萬沒有想到,行復兄竟然與我有同樣的感受,同樣的困惑,真是令人大感快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這句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你在上一封信裏談到,你雖然在棋之一道上已經堪稱當世前三,對這個世界卻還有著很多迷惑。你無法想象,這樣一個精美宏大的世界究竟是怎麽產生的,是什麽樣的力量形成了星辰的運行,形成了大地的穩固,形成了海洋和天空,形成了千姿百態的萬物,你總是禁不住在想,假如這個世界沒有神,那些不可思議的奇跡怎麽才會出現呢?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當我們仰望星空時,總會發現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而對於那些隱藏在世界背後的力量有了更多的尊敬和好奇,有了更多的渴望。那不像是一個棋局,縱然再精致再精彩,也只是須臾間由黑白兩色的棋子構建而成,那需要的是人力不可企及的智慧和力量。

也許我們可以把這種力量,稱之為一一神。

是的,我是相信這個世界有神的存在的。他並不在某個具體的位置,卻又無所不在。他主宰著星辰萬物,決定著九州的最終命運。我信仰這位神,並且願意為了他奉獻出我的一切。

抱歉直到這一封信才告拆你這一切,因為我之前還不能確定是否可以同你分享我的信仰,你我在棋道上相識相知,並不意味著對世界的認知也是相同的。但是通過近幾個月來這些信件的往來,我驚喜地發現,你我的思維有很多共通之處。我再三權衡之後,認為你有接受我的信仰的可能性,或者至少不排斥它。

是的,你也許已經猜到了,一直以來,我都隱瞞了我的身份,但現在,我會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訴你。我有我所信仰的神,長期以來,我都歸屬於一個教派,教派中的人將自己視作神的子民,神的仆人。我們,被世人稱為“辰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