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酣暢(第2/3頁)

這邊亂鬥酣暢,天下第十一同樣讓人大開眼界,離陽王朝共計有弩八種,除去以腳力踏張發射的四弩,其余四種,以北涼鐵騎手中的樞機弩最為殺傷力巨大,能夠不輸黃鐙踏弩,故而這種北涼制式弓弩被美其名曰“開山”,與北涼刀齊名,既然敢稱開山,力道可謂驚人,三十弩齊射,嗡嗡破空,可那第十一王明寅只是怡然不懼向前而行,伸出一只手,對著身前空中指指點點,將第一撥箭雨都給點落在地,一撥雨潑過後,連珠而來,第二撥箭雨驟至,神情古板的王明寅不再單手指點江山,雙手握拳,衣衫鼓起,竟是擺出要硬抗弓弩的蠻橫姿態,數撥箭雨皆是被他遊蕩於體外的氣機劇烈彈開,紛紛斜插入地面,一時間王明寅身後布滿箭矢,毫發無傷地徑直走向三十位馬上輕騎。

弩,其勢怒,方能稱弩。

可這莊稼漢子卻不動聲色便擋下了接連不斷當頭潑墨般的弩勢。

他說要借世子殿下項上頭顱一用。

便會說到做到。

鳳字營校尉袁猛瞳孔收縮,死死盯著那名不知姓名的江湖人士,一勒馬韁,策馬提刀殺去。北涼輕騎配合熟稔,袁猛兩旁身側扇形二十人再度張弩造勢,身後剩余十人尾隨校尉抽刀而沖。北涼軍重視馬政第一,不說重甲鐵騎如何雄壯,便是輕騎所配馬匹都遠不是北涼以外騎兵可以媲美,何況鳳字營是北涼軍嫡系親衛,所乘駿馬皆屬重型品種,高七尺,重兩千斤以上,沖勢之下,騎兵不論是佩刀還是提槍,都如山洪沖瀉,馬上戰力驚人。裴南葦對於春秋國戰並無太多了解,只是道聽途說北涼騎兵所向披靡,今日一看十騎沖勢,便情不自禁有些目眩神搖,十人十馬便已如此,北涼王麾下三十萬鐵騎,當年馬踏六國,該是何等彪炳氣焰?

可接下來一幕卻讓裴王妃瞪大眼眸,農夫模樣的壯漢面朝十騎沖刺,雙手撥開扇面兩側射來的箭雨,大踏步跑起來,對著首當其沖的校尉袁猛高頭大馬便生硬撞在一起,靖安王妃意料之中村野農夫血濺三尺的殘忍畫面並未出現,而是那木訥漢子一記撞山撞折了戰馬脖頸,將袁猛連人帶馬一起撞飛出去,袁猛甚至來不及劈刀砍下,漢子繼而加快步伐,雙腳踩踏地面如轟鳴,不輸馬蹄聲,雙手攤開,撐在兩匹馬身上,驟然發力,把跟隨袁猛身後的兩騎四蹄懸空,給橫向摔了出去!

生於文豪世族再被靖安王養在金玉籠中的裴南葦微微張大嘴巴,一臉匪夷所思,天底下竟有這般膂力如神的武夫?

被這莊稼漢子一氣甩開了三匹戰馬,身側兩柄北涼刀終於趁機砍來,力拔山河的漢子面沉如水,雙手握住天下間鋒芒最盛的制式涼刀,只是一擰,就被他卷曲起來。

“下來。”

只聽他平靜說出兩字,兩名悍勇輕騎便被他給扯下馬丟出去。

這漢子當頭一匹戰馬急停,馬蹄高高揚起,重重踩下!

他蒲團大的雙手閃電縮回,高過頭頂,握住力沉千鈞的馬蹄,冷哼一聲,將這匹駿馬給生撕了!

把一匹沖勢慣性下的戰馬給活生生撕成兩片,需要多大的氣力?!

沒了坐騎的鳳字營輕騎身形下墜,恰好被莊稼漢子一拳砸在胸口,甲胄與胸口一同炸開,當場斃命,血肉模糊。

接下幾騎皆被這勇武漢子輕松摔出,無一幸免。

裴南葦不忍再看,下意識瞥向站在身前的北涼世子,背影依然挺立,挪了挪,總算可以看見他的一些側臉棱角,卻沒能看到預期的驚慌失措,這讓裴南葦十分失望,那漢子勢不可擋,並且放話說要借頭顱,這徐鳳年當真是絲毫不怕嗎?裴南葦再望向戰場,才一個照面,世子殿下的親衛騎卒便折損數位,可更讓裴王妃震驚的是這等殘酷局面下,其余鳳字營輕騎依然如世子殿下一樣腰板挺拔,對血腥場面視而不見,尤其是那手持大戟的魁梧武將,籠罩於一身沉重黑甲中,連人帶甲加上鐵戟,怎麽說都有四百多斤,面對失利,只是騎於馬上,巋然不動,好可怕的鐵石心腸!裴王妃心有戚戚然,北涼士卒都這般無情嗎?

大戟寧峨眉提臂握戟,戟尖指向第十一王明寅,二十騎中十騎依然沉默擡弩,十騎則繼續發起沖刺。

這漢子身後最先十騎中沒有陣亡的輕騎,輕傷者重新上馬列陣,重傷者則坐於地上,撿起弓弩。

隱隱形成夾擊之勢。

北涼對敵,唯有死戰。

靖安王妃望著那十騎不惜性命地策馬前奔,以往聽靖安王趙衡說起,總不理解他言語中的徹骨陰寒,她終於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她顫聲問道:“你的輕騎擋得住嗎?”

徐鳳年沒有作聲,凝神注視著那邊李淳罡與吳六鼎的當今劍道頂尖一役,額頭已經滲出汗滴,他現在能做的便是去死記硬背,記下所有能被自己看穿的劍術,這可比背誦圍棋定式要耗神千萬倍,老劍神棄劍罡不用,與吳六鼎純粹僅以劍術對劍術,雙方劍招爐火純青,妙至巔豪,老頭兒未嘗沒有讓他觀戰裨益的念頭,不能浪費了這份好意!吳家劍冢走了一條羊腸小道,摒棄飄渺劍意,獨求一劍出無人解的招術,傳言冢內劍士人人枯槁如鬼,其中不乏挑戰落被吳家禁錮的高明劍術大家,終生只能給吳家後輩喂劍養劍,久而久之,劍冢不僅葬劍藏劍十數萬,更詳細記載了天下劍招十之八九。道路上吳六鼎雖然兩截竹劍越戰越短,招術卻越來越霸道生猛,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吳六鼎即便在局勢上愈發處於劣勢,但他能以竹劍對敵名中有劍罡的老劍神百招而不敗,足以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