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禍端(第2/3頁)

中年青衫劍士正要出手,臉色劇變,顧不得禮節,拉住主子的手臂就匆忙往後掠去,從二樓撞碎木墻落在街道上。

年輕公子陰沉問道:“王濛,這是為何?”

劍士如臨大敵道:“樓下有人以筷當劍擲出,劍意直達一品境界。”

被劍士帶著幾次蜻蜓點水飄入小巷中,公子再度瀟灑收扇,拍了拍身上本就沒有的灰塵,笑道:“小小陽春城,還有這樣的高手?難怪那佩雙刀的家夥敢如此放肆。王濛,樓下高人是金剛幾品?”

劍士臉色難看道:“興許要高出金剛境,已經有一些指玄的意味。”

公子哥這才臉色凝重起來,冷哼一聲,走在巷弄中,猶豫了一下,丟掉那柄扇骨由象牙雕成至少值千兩銀子的珍貴折扇,道:“弄臟了本公子的扇子,這筆賬,得好好算。有一品高手依仗又如何,就不信你走得出這泱州!”

盧府。

這代盧氏家主盧道林的族弟盧玄朗坐在書房中,面色陰沉,一名女婢站著揉肩,另外一名則跪著敲腿,輕重恰到好處,兩名姿容出彩的女婢竟是一對九分相似的並蒂蓮,姐妹兩人單獨而言便已明艷動人,呆在一起更是分外誘人。盧玄朗是泱州極富盛名的清談名士,盧氏他們這一輩家族嫡系成員共計六人,相比泱州同等族品的幾大世族,倒也不算太枝繁葉茂,不過盧氏可謂英才輩出,先皇巡遊江南時曾親口稱贊觸目可見盧氏琳瑯珠玉,君王一言,便奠定盧氏在泱州的領袖地位。

家主盧道林如今已是京城國子監的右祭酒,盧玄朗坐鎮家族根基所在的泱州,當年他在白馬寺舌戰群儒,折服群賢,再與來江南省微服私訪的老首輔展開六經是否皆史的經史之爭,論辯酣戰至夜半三更還不罷休,與盧玄朗對壘的辯手當時還未彰顯名聲,如今再看,簡直就是可怕,除了如今貴為國子監左祭酒的桓術,其中更有當朝首輔張巨鹿!盧玄朗當年崢嶸可見一斑,如今年歲大了,雖說再做不來散發裸裎閉室酣飲的曠達舉止,仍是江南道上交口稱贊的半聖碩儒,可最讓盧玄朗私下視作此生第一恨的是迎娶了那名寡婦,害死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兒子不說,還給盧氏蒙上無數的恥辱,近段時間中給當年不顧反對力爭要將那放浪寡婦納入家族的兄長書信中,頗有憤懣怨言,但兄長卻執迷不悟,就是不肯將那女子趕出盧氏。

泱州四大家族,如今排名依次是江心庾、伯柃袁、湖亭盧和姑幕許,本來以盧氏的家底,實力穩居第二,可正是因為這個從不被他當作兒媳婦的放蕩女子,才讓伯柃袁氏的名聲趕超。

這下可好,那北涼世子要來泱州了。

盧玄朗惱恨之余,夾雜著晦暗難明不方便與人訴說的苦水,原先那江心郡後生劉黎廷的妻子,怎會有本事驚動宮中那位寫《女戒》的娘娘,這裏頭有他不為人知的安排,本意是忍痛也要刮骨療傷,將那害群之馬逐出家族,再不能由著她興風作浪,將盧氏的數十代辛苦積攢下的口碑糟蹋殆盡,但是他哪裏能料到宮裏的娘娘尚未施力,就得到驚人消息,娘娘竟然被皇帝陛下驅逐到了長春宮,徹底打入了冷宮!

手捧一本聖人典籍的盧玄朗將書砸在桌上,嚇得姐妹花女婢纖手一抖,情不自禁加重了力道,更惹來年輕時好養性服石之事的盧玄朗一陣疼痛,這名大儒以前服餌過當,至今不說夏日,便是冬天都要袒身吃冰來散氣,所幸比起其余三大家族一些服食五石散後癰瘡陷背脊肉潰爛的清談名家要好上許多,只是對江南道士子來說,這些到底不算什麽。盧玄朗因服散而吃痛,可以咬牙去忍,但卑賤婢女服侍不當,馬上就各自挨了他一記耳光,她們的滑嫩臉頰頓時浮現出一個手掌印,盧玄朗這才心情略微好轉,示意一名女婢去拿回書籍,攥在手中,冷聲道:“香爐,真是再應景不過的說法!”

房門口傳來冷哼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兩位婢女臉色雪白,映襯得那手印愈發鮮紅。

盧玄朗煩躁地揮揮手,她們趕緊低頭離去,甚至不敢喊出敬稱,只是閉嘴逃離。因為那人素來不喜她們說話,說會汙了她耳朵。

門口站著一位韶華早已不再的老婦,神情陰冷,長著一張毫無福祿面相可言的臉,看著便陰森。

老婦陰陽怪氣說道:“來這裏的時候碰到那賤貨了,還跟我有模有樣請安來著,這樣賢惠的兒媳,盧玄朗,也就你挑得出來!真是好大的福氣!”

盧玄朗冷淡說道:“長兄為父,我有何辦法。”

老婦桀桀冷笑,嗓音如同厲鬼,“好一個輕描淡寫的沒辦法,我兒便是被你這等識大體給害死的!”

盧玄朗怒道:“泉兒一樣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