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雷不動幽州動(第2/4頁)

這就是為官的學問啊,伍長如何能不服氣?

徐鳳年眼神冰冷,說道:“我是陵州士子,負笈遊學至錦州倒馬關,你們若想搶人,我不還手,大可以從我屍體上跨過,只不過事後我所在家族詰難起來,兩個小小從六品折沖副尉垂拱校尉坐鎮的倒馬關,我自信還擺平不了!”

伍長與在百姓眼中精悍無匹的騎兵們,都不約而同皺了皺眉頭,伍長輕輕疑惑語氣地哦了一聲,惡狠狠盯著這個三番五次讓一樁美事變得不美的王八蛋,負笈遊學?你他娘的明明佩著刀!但伍長眼力不差,依稀看得出這名佩刀男子那份氣度,跟倒馬關頭號公子哥周自如,太像了,一般人就算打腫臉充胖子故意一擲千金,也裝不出這份鎮靜從容,這讓他有種投鼠忌器的束手束腳。騎兵伍長揉了揉手臂,視線終於不再在許織娘身上逗留,望著這個自稱士族子弟的年輕人,臉色陰沉。

戰馬打著響鼻,間歇響起不耐煩地鐵蹄踩地,聲音不大,在這寧靜的村頭溪畔,夾雜著幾聲犬吠雞鳴,卻是異常的驚心動魄。

張順整顆心都懸著,不上不下,難受。才說人家那長相俊逸到讓他抓狂的佩刀青年會不會偷雞不成蝕把米,風水輪流轉,年輕人抖樓出士子身份後,就該他提心吊膽了,倒馬關軍爺如果和氣生財,拿了銀子便退去,他一個只會偷雞摸狗只敢為惡鄉裏的潑皮,怎麽去跟一個士子爭風吃醋,到時候就是身上掉幾層皮的事情了。張順再也不敢去挑釁那公子哥,小心翼翼擡頭看了眼伍長,大氣都不敢喘。

徐鳳年轉頭,看到小娘伸出兩根手指拉著他的袖口,她使勁搖了搖頭,眼神堅毅。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將她重新拉回身後,然後松開手,只是誰都不曾察覺的不知不覺中,他的左手緩緩地按在左腰側的春雷刀上。

唯有小娘,約莫是女子的直覺敏銳,仿佛覺得有了種玄妙的氣息變幻。

就像是,在村子石板鋪就的空地上曬麥子,每逢要下雨,她便要與村民們一同急急忙忙去收起麥子,老天爺那會兒,便給人一種窒息的沉悶感,若是再打幾個雷,就更嚇人了。

當張順看到馬背上的伍長眼睛裏閃過一抹陰毒,他就知道今天這事情是他賭對了,可憐那狗屁的陵州士子則是徹徹底底賭輸了,輸得血本無歸,說不定連小命都得搭進去!

身後騎兵與帶頭的伍長朝夕相處,放個屁聞一聞就知道伍長今天晚飯吃了啥,看到伍長開始緩慢抽刀,身後今日出行一樣只佩一柄北涼刀的騎兵則浮現猙獰臉色。

十余柄北涼刀驚人的動作一致,緩緩出鞘。

張順等幾個青皮嚇得連褲襠裏那條腿三條腿一起發軟。

要殺人了?

他們不過是既沒被放過血也沒給人放過血的市井無賴村野流氓,真要近距離親眼看到殺人的場景,估計都得嚇暈過去。

這一刻,徐鳳年眼神涼透。

溪畔傳來一聲古怪的清澈聲響,可是竟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麽物品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但小娘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寒意,她瞪大那雙好看的眸子,發現士族公子後背的衣衫,好似浪花一般起了一陣細微漣漪,層層疊疊,推進,繼而鋪散,再消失。

春雷已出鞘一寸。

但迅速被壓回刀鞘!

徐鳳年死死按住刀柄,深呼吸一口。

不到己身必死,不得出鞘。佛門有閉口禪,五百年一遇的劍道大才李淳罡在入天象以後,曾關閉劍鞘整整六年,一劍不出,才練出了那劍意渾厚的一劍開天門!

徐鳳年看到那名伍長抽刀後,去拉韁繩,準備沖鋒。

徐鳳年伸出手臂,攔下不要命前沖的小娘。他看著這隊騎兵,語調刻板生硬說道:“你回去倒馬關,跟果毅都尉皇甫枰說一聲,有個佩春雷刀的人在這裏。我給他一炷香時間來這裏。”

才開始奔跑的十余匹戰馬在伍長勒緊韁繩後,瞬間停下。

伍長不是傻子,一個自稱陵州遊學士子並且還敢直呼果毅都尉名諱的年輕人,真是只在那裏垂死掙紮的裝腔作勢?

前程固然重要,可性命還是更重一些吧。

這世道不怕一萬,還真就怕那萬一。

萬一這年輕人果真與皇甫枰將軍相識,不說相熟,只是有那麽個點頭之交,就足夠讓他們這些只能在倒馬關耀武揚威的吃上一大壺!萬一這佩刀公子哥真是陵州有些地位人望的士族出身,到時候韓校尉推卸責任,誰來背黑鍋?陵州離幽州是有些距離,可一個士族不計後果傾力而為,扳不倒從六品的韓校尉,他這個親手沾血的伍長,如何是好?不過,最關鍵的是眼前強出頭的年輕人,真的配得上這些個“萬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