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魔頭(第2/3頁)

氣吞雲夢澤,波撼昆侖山。

徐鳳年再不去握春雷,雙手在胸前起手勢,雙腳在地面上擊出兩團塵土。

在這種要人生死存亡的緊張時刻,她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輕輕嘆息,幾乎彌漫整座城頭的浩然殺機蕩然無存,她低頭摩挲著肚子,喃喃道:“餓了呢。”

徐鳳年氣機一松,她的那張臉龐眨眼睛就到了貼到了他眼前,雙手握住徐鳳年雙臂,喜怒無常的她沙啞道:“餓了,我就格外喜歡殺人。把你手臂撕掉好不好?”

徐鳳年決絕的臉色浮現出一抹冷血,故作一松的氣機悉數提起,張嘴一吸,將那顆驪珠咬在牙縫中,只要她撕斷雙臂,他就可以拼上全部大黃庭將這顆驪珠炸碎。

她問道:“你真以為我會讓你心想事成?”

初見面時,是徐鳳年說話,她做啞巴,現在風水輪流轉,顛倒過來,徐鳳年成了啞巴。

她笑了笑,松開徐鳳年雙臂,不見她任何氣機運轉,驪珠便脫離徐鳳年的駕馭,重返她身邊活潑打轉。她躍上城頭,彎腰看著徐鳳年,說道:“算你運氣好,我曾經與她許諾,吐出驪珠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殺。”

徐鳳年不笨,知道這名棋劍樂府的女子是雙重人格,他顯然更喜歡跟那個靦腆婉約的她打交道,眼下這個她,應該至少是指玄境界,吐出驪珠,就等於釋放了一尊天大魔頭,難怪當初她讓自己快逃走。徐鳳年倒不是說貪戀這顆傳說可以讓女子青春常駐的驪珠,至少想著見識一下天人相與龍妃相的玄奇,不過打死都沒預料到一顆珠子會惹出這麽大麻煩。跨境殺人,是很解氣,但事實證明徐鳳年目前還做不到。

她玩味道:“答應不殺,不意味著可以活得痛快,不過你這人還有些小本事,受得住一彈指。你其實應該一開始就拔刀殺人的,也不會如此狼狽,為何猶豫了?憐香惜玉,真蠢。你練刀,已經到了蓄意的地步,這跟李淳罡到達指玄境以後閉鞘封劍是一個路數吧,對的,你方才有李淳罡在西蜀皇宮劍氣滾龍壁的雛形,你跟這老頭是什麽關系?說來聽聽,要是我開心,教你幾手不輸兩袖青蛇的好東西。”

徐鳳年多此一舉地握住春雷。

女子負手而立站在城頭,赤眸紫眸很是滲人,居高臨下微笑道:“呦,看來這老家夥在你心目中還真有地位,都舍得拼上性命維護?他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十六歲入金剛十九歲入指玄,這個跟我差不多嘛,況且他二十四歲才達天象,說起來比我還晚,什麽天不生我李淳罡劍道萬古長如夜,好笑好笑。我看也就是你們離陽王朝沒有真正的高手,哦,王仙芝算一個。”

始終沒有說話的徐鳳年終於張嘴,早已湧到喉嚨的鮮血吐出,不是他想做啞巴,實在是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好朝她做了幾個字的嘴勢。

她伸出一根手指,驪珠繞指而旋,她笑眯眯道:“哦,你是說去你娘的。”

她說完以後,徐鳳年兩袖獵獵作響,重新閉嘴後,唇角溢出鮮血卻是更濃。

她撇了撇嘴,冷笑道:“也就是你不知道我是誰,否則哪來這麽多狗屁骨氣。”

她跳下城頭,伸了個懶腰,握住驪珠,輕柔摩擦臉頰,戀戀不舍嘆氣道:“回了。”

驪珠重新入嘴,雙眸光華逐漸淡去,歸於暗淡。懸掛綠腰劍的女子一臉茫然站在那裏,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徐鳳年,眼眶濕潤地小跑到世子殿下身前,緊閉嘴唇,拿手指在空中比劃,仍是不敢有絲毫懈怠的徐鳳年看懂了,她是在說:“別殺我。對不起,我如果張嘴或者死了,她就會出來殺很多人。”

徐鳳年暗自慶幸沒有在她回魂的時候痛下殺手,她那一番故意激怒自己的言語果然是預謀的,恐怕更是存心主動給自己殺死另外一個她的機會,這個手段駭人的女魔頭,心機也不淺啊。眼前這個相對來說普通的棋劍樂府女劍士,無非是與自己一樣臨近金剛境,論起貼身搏殺,徐鳳年有九成把握將其斬殺,要不然那時也不可能一瞬間就制住口銜驪珠並未瘋魔的她,分明是個沒有江湖閱歷與廝殺經驗的雛鳥,頂尖宗門的嫡系親傳大多如此,按部就班的在武道上飛躍晉升,看似一騎絕塵,一旦遇上在江湖摸爬滾打過來的同境武夫,只有一個死字,而且以她這種百年難遇的情況,棋劍樂府沒有拿鐵鏈把她當做兇獸鎖起來已經足夠寬宏大量了。

徐鳳年一邊吐血一邊苦笑,要有多悲涼就有多悲涼,讓那個從小就在棋劍樂府長大而涉世未深的黃寶妝無限愧疚,以至於完全忘了這場災禍是這名佩刀男子自討苦吃,兩個鮮明的極端,一個她,上一次現世,惹下了駭人聽聞的滔天大禍,一個她,只會埋頭練劍,只會在棋劍樂府板著冷臉這麽個最笨的法子,去應對所有人,師父說什麽便是什麽,師父逝世以後,便是瞎子一般茫然失措,只敢躲起來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