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與南雁一起北歸(第2/2頁)

徐鳳年愣了一下,滿臉燦爛笑意,上前兩步,攤開雙臂似乎想要來一個離別擁抱,黃寶妝紅著臉往後退了不多不少也是兩步,胭脂粉堆裏長大的徐鳳年會就此罷手?繼續厚著臉皮向前踏出兩步,臉上還多了一抹看似真誠到發自肺腑的可憐無辜,那位棋劍樂府的山漸青羞澀更濃,臉頰如桃花,退了一步。兩步到一步,咱們花叢老手的世子殿下會不知曉其中玄妙?當那些年無數黃金白銀珠寶綾羅都是白送的?一把抱住這個不是喜歡自己只是不擅長拒絕的女子,徐鳳年在她紫檀木簪挽起的青絲旁使勁嗅了嗅,促狹笑道:“以後我有機會就去棋劍樂府找你,你要覺得被我抱了很吃虧,到時候回抱我一下。”

終於舍得松開黃寶妝,不知道是否口銜驪珠的關系,還是她龍妃相天賦使然,她的身體夏日沁涼如泉,冬天溫如暖玉。徐鳳年從她身側縱步踏出,故意不去看她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單手在城墻上一撐,躍下城頭,離開雁回關向荒漠疾行。

黃寶妝呆呆站在城頭,怔怔出神。暮色漸濃,她曾聽遊遍天下的師父說過,雁回關有南雁北歸,口銜蘆葉而過。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海市蜃樓的奇景,她這次出行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跟府主求來的。

過了許久,黃寶妝身體猛然僵硬,緩緩轉身,看到青磚長廊盡頭站著兩人,隨即放松,露出一個笑臉。黃寶妝視野中,兩名男子並肩而立,一位身材魁梧到匪夷所思的境界,幾乎有黃寶妝兩人高,這巨人的肌膚呈現出罕見的金黃銅色。

如天庭仙人的巨漢神情木訥,身邊站著一位鋒芒竟是更勝一籌的男子,三十歲出頭的模樣,手裏提著一串好似糖葫蘆的頭顱,有幾顆血液已幹,面容顯得幹涸,有些尚且有血珠滴落,仍是栩栩如生。宋老蠱頭的腦袋就在其中,臨終前肯定是驚懼到了極點,頭顱五官扭曲。如果世子殿下還在城頭,一定會誤以為這是年輕時候的武帝城王仙芝,並非形似,而是太過神似。

而立之年的男子將一大串糖葫蘆交給身邊銅人,走向黃寶妝,笑了笑,也就黃寶妝會覺得他是在笑,任何一個略有人情世故的常人,看到這名男人的笑容,都只會感到遍體生寒的不適,緣於他的雙眸根本無瞳,只剩下詭異的銀白,他掏出那本《青蚨劍典》,“盯”著黃寶妝打量了片刻,緩緩說道:“我跟銅人師祖去了趟北涼邊城,給那個殺我北莽皇室的陳芝豹還一份禮,回來的路上順手拿到幾本秘笈,這本青蚨本就該是送你,我就不交給府主了。”

這名男子交出青蚨劍典以後,不再說話,整個人拔地而起,如一根羽箭刺入天空,整座城頭都在一踏之下震動搖晃起來,黃寶妝看到這位師兄踩在了一只排在人字形最前頭的大雁背上,向北而去。她拿著青蚨,眼中有著單純的崇敬。

這位師兄洪敬巖,他曾經下棋時指了指自己雙眼,說整個天下,只看到兩個人,一個是王仙芝,一個是拓跋菩薩。

黃寶妝的銅人師祖左肩向下斜了斜,她笑著躍起,站到他肩上。

月色籠罩的大漠裏,黃銅巨人手提六七顆頭顱,帶著女子朝北狂奔。

在北莽只有棋劍樂府少數幾個神仙府邸才會出現連綿青山山漸青景象,黃寶妝打心眼喜歡這個第六等中遊的詞牌名,對於這個沒有家人的家,她不想撒謊,偷偷隱瞞下什麽,已經是她的極限。

寂靜深夜,老儒生背著沉重竹編書箱來到城頭,看著破碎不堪的石碑,搖頭惋惜,呢喃著現在的後生們啊。滿臉風霜的老人孤獨地站在點將台下,離鄉背井二十多年,不管是近鄉情怯還是什麽念頭作祟,都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