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燒紙不易死人易(第3/4頁)

徐鳳年對春弄笑道:“去給秋水搭把手,今天就不用暖被了。”

春弄心中一半輕松一半失落,睜大眼睛,一臉不解。

徐鳳年溫柔拍了她一下臉頰,說道:“清明過後再說。”

秋水和春弄兩人雙雙捧著字畫走出屋子,走廊中還有一名來時為秋水撐傘的同齡婢女,她見到春弄吃了一驚,原先的妒意也悄悄淡去幾分,眼眸裏的笑意立即真誠許多,從老爺書房到這裏其實不需要撐傘擋雨,只不過懷中字畫不知價格幾許,鄭重其事,才有了一把多余的油紙傘。三名丫鬟一起往回走,自然少不了幾句女子之間的戲弄調笑,秋水春弄出自同一名養馬大家之手,情同親生姐妹,與那名來路不同的婢女有些微妙隔閡,不過聰慧女子相處起來,都天生帶有一張濃妝艷抹的厚重面具。

徐鳳年關上門,在床上盤膝而坐。第二次與李淳罡小泥人一同出門遊歷,只要有床可睡,大多是這麽個自討苦吃的姿勢,而且不卸軟甲,屋子必定與李老劍神相鄰或者相望,可想而知世子殿下怕死到了何種境界。

留下城城牧府,身材雄壯的陶潛稚雖身著一襲文官袍,但難以掩飾屍骨堆裏爬起的武將氣焰,書房簡陋,許多上任留下城城牧刻意留下的古董珍玩都在第一天便盡數典當,得來的金銀全部分發給留下城武卒,文官筆吏則一顆銅錢都沒有分到手,期間有位官員仗著職責便利偷偷克扣了兩百兩銀子,被舉發後,便有城牧府三十精銳健卒闖入,鮮血淋漓的腦袋被懸掛在校武場旗杆上,官員小有背景,族人告狀告到龍腰州持節副令那邊,結果石沉大海,留下城再無人敢欺陶將軍新官上任不熟地盤。

陶潛稚不曾將家眷帶來,但這位曾是正四品沖攝武將的城牧大人並不是死板男人,每隔一些時日就會花錢去請城內青樓紅人前來府中溫存,該花多少銀子絕不少去一分,起先一些青樓都不敢要,都被強塞到手中,過了段提心吊膽的時日,也不見城牧大人有秋後算賬的跡象,這才如釋重負,加上這位沖攝將軍的神勇事跡不斷傳入留下城,對陶潛稚的認知也逐漸口碑好評如潮,許多青樓都主動奉送頭等花魁去城牧府,本是一夜幾十金的身價,只開口要價幾十銀,陶潛稚也不過分計較細枝末節,愈發顯得大將氣度,讓原本生怕賊來如梳官過如剃的留下城百姓心安許多。

小雨連綿,陶潛稚坐於空落落的寒酸書房,挑燈夜讀一部兵書。

一名從姑塞州帶來的心腹校尉站在門口恭敬道:“玉蟾州鴻雁郡主冒雨造訪。”

陶潛稚皺了皺眉頭,淡然說道:“她若是獨自入府便不見。”

一名貂覆額豐腴女子出現在校尉身邊,身後跟著雙手插袖的錦衣老者,她跨過門檻,雙手搭在皇帝陛下欽賜的玉腰帶上,嬌滴滴道:“呦,陶將軍好大的官架子,還是說怕惹來流言蜚語?”

英武非凡的城牧大人皺了皺眉頭,放下書籍,對這位腰扣鮮卑頭的皇室宗親竟是絲毫不忌憚,冷笑道:“郡主艷名遠播,喜好豢養面首,小小留下城城牧,可不敢入郡主的法眼。”

錦衣老者重重冷哼一聲。

陶潛稚嘴角翹起,眼中滿是不屑。手中拎著一把緞面傘的貂覆額的鴻雁郡主浪蕩大笑,花枝招展,擺手示意郡王府的老扈從不要介意,盯著蠻橫無理的中年城牧,媚眼如絲說道:“陶將軍,本來呢,本郡主是不想進這座宅子的,每日都要殺人,陰氣太重,本郡主不如陶將軍這樣陽氣旺盛,就怕被冤鬼纏身,又快到了清明時節……”

陶潛稚冷淡道:“若是郡主沒有正經要事,恕不相送。”

這位在玉蟾州頭等富貴的腴美人幾次被沖撞,仍是不見怒容,笑道:“好吧,不與陶將軍兜圈子了,是有人讓本郡主代傳一句話給陶將軍,八個字,清明日,勿出門。”

感覺到被戲弄的陶潛稚怒氣橫生,書房內殺機重重。

錦衣老者雙袖翻湧如浪潮。

郡主輕輕拍了一下臉頰,歉意道:“呀呀,本郡主這張笨嘴,瞎說什麽哩,說錯啦,的的確確是八個字,清明時分,不宜出門。陶將軍可別不信,說這八個字的人,本郡主不敢有任何違逆。”

陶潛稚背後身,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冷淡道:“不送!”

鴻雁郡主甩了甩沾滿雨水的綢緞花傘,笑眯眯道:“本郡主牢記陶城牧今日的待客之道。”

在院中屋檐下,武力絕對要高於陶潛稚的錦衣老者接過傘撐開,傾斜向這位女主子後,憤憤道:“郡主,為何不讓老奴出手教訓這名不識好歹的小小五品城牧?”

沒有急著步入雨幕的貂覆額女子伸出手掌接著雨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眼神迷離道:“老天爺哭什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