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聚散(第2/3頁)

徐鳳年有話直說,打趣道:“先生過謙了,聖人便是聖人,誰敢小覷。我要有先生境界,沒有身份牽掛,也會去皇宮撒潑搗亂,讓那九五至尊下不來台。”

曹長卿手指停在下垂一縷頭發旁邊,繼而雙手疊在膝上,微笑道:“如果真有這一天,曹長卿一定會去旁觀。”

徐鳳年笑道:“隨口說說,先生別當真。”

曹長卿望了一眼一望無垠的廣袤草原,平淡道:“當年曾有西楚舊人趕赴邊塞,眼界始開,感慨遂深,這位翰林也由伶工之詩詞化為士大夫之言語,可見殿下能夠離開北涼屋檐之下,獨身赴北莽,有了自立門戶的眼光氣魄,很好。”

徐鳳年苦澀道:“若非先生趕到,十有八九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曹長卿盯著這名年輕人的臉龐,沉聲道:“可知北涼王戎馬一生,有多少次身陷死境?”

徐鳳年輕聲道:“徐驍不過是二品武夫的實力,卻喜歡身先士卒,他自己也說沒死是靠天大的運氣。他也總說自己其實就是統轄一州軍政的本事,只是被莫名其妙推攘到如今這個異姓王的高位。”

曹長卿感慨道:“大將軍做這個異姓王,不知為趙家吸引承擔了多少仇恨和負擔。狡兔死走狗烹,你以為趙家天子不想這麽做嗎?只是他尚未有這份國力而已,就像北莽女帝仍是不曾有國力踏破北涼大門。”

徐鳳年笑了笑,“先生可是有些挑撥的嫌疑。”

曹長卿大笑道:“殿下你我心知肚明。”

徐鳳年笑而不語,兩人沉默以對。徐鳳年終於皺眉開口道:“可惜這個拓跋春隼活著離開了,雖然先生臨時收了個便宜徒弟,算是替我舉起一杆障眼的旗幟,不過以拓跋氏的家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曹長卿淡然道:“曹某之所以出手救人,是還江南道欠下的人情,以後與徐家兩不相欠,否則以北涼王和西楚的恩怨,曹某不對殿下痛下殺手,就已經是有違曹某的身份。”

徐鳳年點頭道:“不欠了。”

曹長卿突然撫額搖頭,似乎有些無奈。那邊,姜泥禦劍大涼龍雀貫長空,繞了一個大圈,截下拓跋春隼一行人。

拓跋春隼沒有瞧見青衣曹長卿,悄悄松了口氣,笑眯眯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有何指教?”

姜泥平淡道:“去死。”

拓跋春隼壓下怒意殺機,依然滿臉笑容,無辜攤手道:“曹伯伯都已經大度放過小侄,不知姑娘為何不肯一笑泯恩仇?”

姜泥跳下比徐鳳年馭劍要更加名副其實的飛劍,落地以後,不與這名小拓跋廢話,食指中指並攏,輕念一字:“臨!”

大涼龍雀一瞬劃破長空,恢弘氣勢絲毫不輸端孛爾回回的雷矛。

拓跋春隼瞳孔劇烈收縮,迅速從箭壺抽出一根羽箭,挽弓勁射。

羽箭與飛劍精準相擊,不僅彈開,還被磅礴劍氣絞碎。

大涼龍雀急掠速度絲毫不減,坐在馬背上的拓跋春隼一箭功敗,抽出莽刀豎在身前,格擋住飛劍,莽刀經過一陣微顫後,刹那之間被一抹削斷,拓跋春隼低頭,丟棄莽刀,躲避下馬,狼狽至極。

飛劍繞回姜泥身邊,等於畫出一個渾然大圓。

“陣!”

姜泥屈中指搭在拇指上,輕輕結印。

好一個一尊天人坐冥濛,劍在汪洋千頃中。

若是李淳罡瞧見這一幕,肯定又要吹噓徒弟比自己更當得五百年一遇的贊譽了。

飛劍當空,轉折如意,劍意羚羊掛角,畫出的軌跡讓人眼花繚亂,擒察兒等人只看到拓跋小王爺像條落水狗被追殺得四處逃竄,而這位悉惕與一百騎兵都不約而同下馬趴在地上,生怕被殃及池魚。

端孛爾回回忌憚這柄飛劍的速度和鋒芒,只敢以鼓蕩氣機迎敵,幫著小主子分擔如潮劍勢。

這名年輕女子兼修曹長卿傾囊傳授的儒家天道,和李淳罡苦心孤詣造就的無上劍道。

世間無人能像她這般既有天賦異稟的根骨,又有舉世無匹的時運氣數。

尋常武夫,俱是辛辛苦苦拾級而上,望山累死,望洋興嘆,唯有她一步登天,還暴殄天物,時不時偷懶一下,總是喜歡在登頂途中發呆出神。

但正是這麽一個對劍道不太用心的怕吃苦女子,被李淳罡認定是劍道已高,卻仍然可以將原有劍道高峰再拔一嶽高的人物。

當徐鳳年看到小泥人氣呼呼禦劍歸來,輕聲向曹長卿問道:“她這是去找拓跋春隼的麻煩了?”

曹官子笑著點頭,說道:“自然是沒殺死,拓跋春隼和那名扈從估計是顧忌我的存在,始終沒有還手。”

徐鳳年問道:“先生可否再給我兩個時辰修養,到時候讓我與姜泥說幾句話?”

曹長卿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不知是度日如年還是一瞬即逝的兩個時辰以後,徐鳳年緩緩長呼一口氣,臉色如常,等他搖晃著起身以後,曹長卿已經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