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想拎酒而回(第2/2頁)

徐鳳年瞥了一眼那名沉默寡言的擦弓漢子,搖頭道:“還真猜不出。”

興許是隔壁篝火堆的俊男美人聽到了北涼軍三字,談興大漲,就將北涼軍裏的武將排排坐了一番,有說陳芝豹槍術天下無敵,也有說袁左宗是真正的戰力第一,更有說那人屠怎麽都該有一品境界,否則十歲從軍如何活著拿到北涼王的藩王蟒袍,對此爭論不休,大部分俊彥公子都比較偏向徐驍城府深沉,一直在戰場上隱藏實力,不可能是二三品武夫境界,二品小宗師境界,的確很出彩了,可擱在一名幾乎要功高震主的大將軍身上就難免有些拿不出手。老儒生見徐鳳年默不作聲,笑問道:“徐奇,你怎麽看?”

徐鳳年擦了擦嘴角烤肉油漬,“我想徐驍撐死了二品吧,也就是運氣好,才活著走下戰場。聽說成為將軍以後,每次跟隨他沖鋒的大雪營折損人數都是所有北涼軍裏最多的。”

一位對徐人屠推崇無以復加的年輕公子耳尖,作勢要丟一根樹枝到篝火,卻砸到了徐鳳年腳下,譏笑道:“小泥塘裏的小魚小蝦,不知道就別信口開河!”

徐鳳年笑著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羅姓老儒生趕緊暖場笑道:“大家各抒己見,咱們這會兒都離家千裏,沒有一言堂。”

年輕公子千金對這位丁字家族裏走出的長輩,明顯敬重許多,幾個原本想要借機發難的俊彥也都將話連同烤肉一起咽回肚子,遷徙北莽的春秋遺民二代子弟,雖然不如中原那般唾棄將門種,在北莽寄人籬下,也不敢一味輕視武夫,可畢竟家學淵源,許多習性一脈相承,像那名駱家世子有書劍郎的美譽,但依然書香在前,劍術在後,尤其是這個叫徐奇的,僅僅是姑塞州的末流士族出身,自然肯定是學文不成,才退而求其次學武,好攀附邊軍去積攢功名,高不成低不就的破落玩意兒,竟然也敢妄談國事軍政。

風度翩翩的駱家公子拿著樹枝指了指一名溫婉女子,笑道:“蘇小姐,你不是有個最敬佩那位北涼世子殿下的弟弟嗎?”

正在把玩一枚玉佩的女子柔聲道:“一丘之貉,都是不成氣候的紈絝子弟,也就知道牽惡仆如牽狗一般欺負百姓。不過北涼世子家世更好一些而已,骨子裏都是一路貨色,他要站在我面前,卻也不會看上一眼。”

三名女子表面關系融洽,其實有趣得緊,姓蘇的這位只是心思單純想要遊歷千裏,無心插柳柳成蔭,讓駱世子有些心動,其余兩名女子則有心栽花花不開,不管如何搔首弄姿丟媚眼,洛公子只是嘴上調笑幾句,並不給她們定心丸,兩位姑娘氣惱得不行,若有姓蘇的在場,她們便同仇敵愾,若是外敵不在,就要窩裏內鬥,互相穿小鞋。其中一位聽到姓蘇的如此矯情,就忍不住笑道:“蘇姐姐真的假的啊,對北涼世子殿下都能不假顏色?可別真到了你面前,臉紅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妹妹我可聽說了,世子殿下英俊得很,雖說作風浪蕩了些,說起風流韻事,他自稱第二,可沒誰敢自稱第一。”

蘇姓女子婉約一笑,並未反駁。

另外一名媚氣重過秀雅的瓜子臉女子更是陰陽怪氣,“蘇姐姐不是喜歡鑒賞古畫嗎,別的不說,天底下誰不知道被諧趣蓋上印章‘贗品’二字的名畫,都是千真萬確的真品?有多少收藏大家都視作懸疑的畫作,因此而正名?”

蘇姓女子微笑道:“這一點,北涼世子的確功不可沒。金無足赤,洛公子不也說自己不擅古琴嗎?可手有五指,也有個長的,說的就是北涼世子殿下了。”

兩名女子被她滴水不漏的說法給噎住,面面相覷,也沒能找出可以拿捏的把柄,憤憤然不說話。

徐鳳年望著火勢漸大的火堆,笑意輕淡。

被人當著面刻薄挖苦,感覺也不錯。如果是在北涼,可沒這福氣。

徐鳳年不禁想起從不承認是自己師父的李義山,也有些懷念小時候他打在手心生疼的雞毛撣子了。這根撣子至今還放在聽潮閣頂樓。

許多道理,都是這麽打出來的。不知為何,不懂事的童年和少年歲月,被徐驍輕輕罵幾句,就覺得委屈,跑去陵墓賭氣,反而是被李義山敲打,從未記仇過。

這趟回北涼,怎麽也要拎幾壺好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