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廟堂未亂江湖亂(第2/2頁)

徐鳳年不看這些水面上的漣漪,心中所想是不是東越劍池和春帖草堂得到朝廷授意,想要模仿北莽開始整頓江湖勢力,東越劍池這些年一直是朝廷的打狗棍,誰不服氣就敲誰,春帖草堂在陳芝豹入蜀之後,眉來眼去得並不隱蔽,如今陳芝豹貴為兵部尚書,兩年後封王指日可待,蠢蠢欲動也在情理之中。

在徐鳳年神遊萬裏時,那名執笏的龍宮禮官竟是返身迎面行來,腳步輕靈,踩地無痕,落在尋常江湖人士眼中那就要忌憚畏懼了,行走江湖,老僧老道老尼姑,向來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再就是眼前青綠女子這般姿容出挑的,既然敢入江湖,尤其是那些個單槍匹馬的女俠,肯定就會有稀奇古怪的武藝傍身。婉約動人的女子雙手捧素白象笏,彎腰朝徐鳳年行了一禮,並不像士族寒門女子施了個萬福,果真符合她禮官裝束,形同朝臣互見,擡頭時嘴角微翹,秋波流溢望向騎在馬上的徐鳳年,嗓音悅耳:“我家小姐請公子去輿上一敘。”

黃筌驚訝張嘴,心生嫉妒,頓時心情就有些陰沉。沒有家世背景的江湖兒郎入贅豪宗大派,抱得美人歸,更有不計其數的秘笈在手,大多不以為恥,而是視為一樁天大美事,醉劍趙洪丹入贅采石磯,好似一株無根浮萍植入肥沃園地,劍道修行一日千裏,便是極佳例子。徐鳳年沒有猶豫,翻身下馬,牽馬而行,黃筌本想往常蹭酒一般蹭出一個雞犬升天,不料那清麗禮官橫行一步,搖了搖頭,這讓才堪堪下馬的黃筌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好在那踩到狗屎的徐奇沒有轉頭,青綠可人的佳人也沒有嘲諷意思,轉身領路。

八杠輿安靜停在路旁,青綠禮官蹲在輿前,伸出一手,擡頭眼神示意徐鳳年腳踏素手之上,她自會托掌幫他入帳乘輿,徐鳳年笑著搖頭,只是將馬匹韁繩遞交給她,問道:“鞋底板有些臟,汙了你家小姐的輿帳,不打緊?”

一手牽馬一手執笏的貌美禮官溫婉一笑,“無妨,公子入帳以後,奴婢再幫你脫靴。”

那名虬髯客皺了皺眉頭,手握橫刀,對徐鳳年虎視眈眈。

徐鳳年面朝紗帳抱拳道:“徐奇叨擾仙子了。”

然後腳尖一點,鉆入紗帳,女子僅是中人之姿,三十來歲,面容端莊,不過哪怕雙膝跪地而坐,也能依稀瞧出她雙腿修長,跪姿擠壓而出的滾圓臀瓣側面,更是誘人,上了歲數的花叢行家老手,才會知道女子身材的獨到妙處。見到徐鳳年入帳,女子禮節淡雅一笑,安安靜靜往身邊一座釉色肥厚如脂似玉的豆青釉瓷爐裏添了一塊香料,徐鳳年沒有勞駕那名禮官脫靴,自己就動手脫掉靴子,禮官已經收起白笏,將徐鳳年的坐騎交給虬髯客,雙手接過陌生男子的靴子,不見她俏臉上有絲毫異樣。香爐微醺,本就是熏衣避穢的用場,徐鳳年摘下掛鉤,紗帳垂落,跟這位龍宮仙子盤膝對坐,她沒有開口,徐鳳年眼角余光瞥見香爐古意盎然,但稀奇的地方不在於此,香爐瓷面上繪有一幅幅仗劍圖,香霧彌漫之下,瓷面如湖水流動,如同一幅栩栩如生的劍俠行劍圖,這座香爐隱約就是一部上乘劍譜,徐鳳年會心一笑,江湖上都說龍宮占盡物華天寶,富可敵國,曾經是舊南唐的一大蛀蟲,還真沒有冤枉人。

不知是否已為人婦的女子笑問道:“公子也練劍?”

徐鳳年點頭道:“算是練過。不知仙子為何讓徐某乘輿?”

女子凝視徐鳳年,平淡道:“公子可知龍宮初代祖師曾經留下一句讖語?”

徐鳳年笑道:“徐某見識淺陋,不知。”

女子也不介意,說道:“畫皮難畫骨,知面不知心。本宗龍宮素來以畫虎畫龍著稱於世,再以擅長觀人根骨為本。”

徐鳳年滿口胡謅道:“小時候算命先生說我以後不是當大俠就是給大俠砍死,估摸著根骨是不錯的,仙子那麽遠都能瞧出來?那龍宮仙子你確是有仙家本事了!”

那女子顯然是不食人間煙火,不適應這般粗鄙言語,不知如何應對,一時間除去香霧裊裊,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