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東西一線上的攔路石(第2/4頁)

宋堂祿顯然不具武學,可在場無一不是江湖最拔尖的宗師,可聽其言觀其氣,竟是仿佛全然發自肺腑,堪稱無懈可擊,若真是刻意為之,這位貂寺的官場修為,簡直就是驚世駭俗。當然,也不排除此人確是溫吞恬淡的脾性,可是這樣的宦官,真能步步登天,從韓生宣手上接過司禮監掌印?林鴉還好,依舊逗弄綠衣女童,樓荒則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宋堂祿。宋堂祿轉頭回望了一眼,感慨道:“咱家好不容易出京一次,沒能親眼見一面王老神仙,不得不引為憾事。”

宋堂祿很快朗聲笑道:“既然已經出城,那咱家就要馬上返京了,諸位豪傑,就此別過,希望來日還能再會!”

於新郎與樓荒同時抱拳相送,就連林鴉也微微點頭。

綠衣女孩冷不丁一臉好奇地輕聲問道:“喂,宋先生,有聖旨嗎,我能摸一摸不?”

宋先生?

宋堂祿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爽朗一笑,眼眸細細眯成一線,神情尤為溫柔,再沒有自稱“咱家”,“有啊,我這就給姑娘拿去,等會兒。”

聖旨裝在盒中,宋堂祿起先沒有想著拿出來宣旨,難不成要武帝城這些人跪下聽旨?所以就幹脆留在馬車上,可既然於新郎肩膀上那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想要,宋堂祿給她就是了。祁嘉節瞥了眼一直被說成足以繼承王仙芝衣缽的於新郎,拇指摩挲了一下白霜劍柄,然後微笑道:“於公子,有機會去京城走走,祁某一定盡地主之誼。”

於新郎平淡嗯了一聲。

祁嘉節轉身走下城頭。

林鴉一直看著那位大太監一溜煙跑下城頭去拿聖旨,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倒也不討厭。”

於新郎點頭道:“確實少見。”

女童跳下於新郎的脖子,興匆匆跑去“接旨”。林鴉問道:“於師兄,宮師兄原本是要去太安城的,臨時更改主意,已經去了南疆,我也沒聽師父的,那你跟樓師弟呢,你們怎麽說?”

樓荒眼神堅毅道:“我準備去北涼,看一看那姓徐的是否真的能跟師父一戰。”

於新郎笑道:“留下來看家的人有了,去南邊的人有了,西邊也馬上有了,看來我就只能去北方了啊。”

林鴉皺眉問道:“太安城?”

於新郎搖頭道:“更北些,兩遼。”

樓荒環視一周,輕聲道:“我得先行一步。”

林鴉促狹道:“趕緊滾,小心被那天下第六的北涼王打得屁滾尿流。”

樓荒瞥了眼那個不合群的年輕人,正要說話,林鴉瞪眼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給老娘乖乖閉嘴!”

樓荒哈哈大笑,掠過城頭,在屋檐上一路蜻蜓點水,飄搖出城。

於新郎看了眼林鴉,沉聲道:“保重。”

林鴉伸出手指揉了揉眉頭,“我一個娘們還沒怎麽多愁善感,你們這幫大老爺們有點出息成不成?”

於新郎微笑著搖頭,轉身離去,彎腰抱起那個重新登上城頭的綠衣女童,她騎在脖子上,攤開了聖旨,顯擺道:“聖旨呦。”

於新郎柔聲笑道:“知道啦。”

小閨女雙手張開聖旨,舉在頭頂,瞪大眼睛去識字,說道:“小於,接下來咱們去哪兒啊?我其實挺喜歡這裏的,可惜白胡子隋爺爺去南海找那桃花劍神比試了。”

“去很北方的地方,有些冷,所以接下來你多念念師父傳授你的秘訣。”

“很北方是多北方啊?算了,林姐姐總說你是路癡。小於,你不會帶錯路吧?”

“應該不會。”

“咦?小於小於,這個字念啥?”

“詔。”

“這個字呢?”

“放低些,我瞅瞅。”

……

城頭上,林鴉走到那腰懸破扇的落魄公子哥身邊,臉上流露出罕見的柔和表情,“趙勾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北涼撈出來,你爹元本溪更是不惜破例求人,才把你送到東海,你就這麽一直意志消沉下去?”

年輕人默不作聲。

林鴉嘆息一聲,摸了摸他的腦袋,“傻孩子,哪有過不去的坎。”

年輕人喃喃道:“我誰都可以輸,顧劍棠可以輸,吳家劍冢老祖宗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徐鳳年……”

林鴉直接打斷他的自言自語,“放屁!江斧丁,你知道當初我師父輸給了李淳罡幾次?六年,六次!這才從金剛境爬到了天象境!”

過河卒的舊主江斧丁苦笑道:“我算個什麽東西,能跟穩坐天下第一寶座一甲子的王仙芝相提並論?”

林鴉一臉怒容,正要開口,江斧丁說道:“別勸了。”

江斧丁轉頭笑問道:“有酒嗎?”

林鴉冷哼道:“等著,醉死你!”

江斧丁突然拉住林鴉的袖子,也不說話。

身材高大的林鴉伸手按在他的後腦勺上,拉向自己肩頭,“你們男人啊,總想著做天下第一。尤其是你,一旦覺著沒希望了,就愛鉆牛角尖,其實何必呢。徐鳳年這王八蛋也是真陰險,認定不敢拼命,先是故意以勢壓人,讓你舍棄了過河卒不說,然後把你硬生生當成北涼甲士的獵物,一點一點徹底磨掉你的銳氣。還故意放水不殺你,任由趙勾救走你。確實,我師父當年遇上的是李淳罡,你運氣差了太多,宿敵是個沒什麽風度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