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無敵(中)(第3/6頁)

以往徐鳳年清楚這種心境,但有心無意,或者說有心無力,但是一戰之後,尤其是獨自離開徽山,越是臨近東海,就經常壓抑不住一些“無心之舉”,就像此時飛劍無跡可尋地歡快遊蕩,如魚得水。徐鳳年可以清晰感知到它們的愉悅,甚至覺得可以與之對話。

徐鳳年自言自語道:“佛家的芥子納須彌,道門的袖裏藏乾坤,都不像啊。”

那柄蚍蜉飛劍冷不丁在徐鳳年眼前滴溜溜一轉,似乎是打聲招呼,然後一閃而逝,飛出窗外。

徐鳳年走出屋子,神色如常地下樓離開客棧,一直走到鎮子外頭。

結果遠遠看到高坐馬背的宋笠身影,驛路上似乎有兩名年輕女子惹上了麻煩,一個身材高大,英氣勃勃,劍已出鞘,看架勢就是名家子,離著劍尖吐罡氣的還差些許境界,她護著身後一名體態婀娜更似江南閨秀的女子。不過應該是與人技擊比武輸了一陣,一臂頹然下垂,止不住輕微顫抖,才臨時換了手握劍。

宋笠一直沒有說話,那名佩刀纏綠絲的年輕扈從則馬蹄輕緩,意態自得,刀也出鞘,輕輕旋轉,戰馬則繞著兩名走投無路的女子悠悠然打轉。

徐鳳年站在不惹眼的驛路綠蔭中,聽到那顯然是北方女子的劍客譏諷出聲道:“本以為廣陵道上並非蛇鼠一窩,畢竟連京城也曉得有個叫宋笠的家夥,口口聲聲一朝權在手,殺盡負民狗。不料耳聞不如面見,也就是個強搶民女的腌臜貨色。”

宋笠聞言輕輕一笑,終於開口說道:“女俠你憑本事傷了二十名部卒,本將無話可說,可是梁眉公隨後跟你光明正大賭注廝殺一場,他輸了,這邊放行,你輸了,你交出那身後女子,願賭服輸,天經地義。女俠你劍術高明,可賭品似乎不咋的啊。”

聽到這裏,徐鳳年就準備轉身離去。

用劍女俠身後的婉約女子正要說話,就被她用眼神制止,她轉過頭後,死死盯著宋笠。

宋笠微笑道:“你也別說什麽你輸了你跟我走,你我心知肚明,只要沒了你護駕,現在的世道,你身後女子走不出三裏地。本將不是什麽好人,卻是實誠人,可以跟兩位姑娘說明白,本將只要她過一趟宋家大門,就放她走,絕不動她一根頭發,不過醜話也說在前頭,廣陵道都清楚一點,動不動她的身子,不重要,但以後就都算是本將的女人了。”

高大英氣的女子冷笑道:“這種混賬話,宋笠你可有本事去京畿之地說去?”

宋笠在馬背上擺了擺手,哈哈笑道:“這哪裏敢。”

宋笠逐漸斂去笑意,一語道破天機,“你也好,身後女子也罷,都不是什麽小家碧玉,估摸是太安城那邊的大家閨秀,可既然你們入了鄉,就得隨俗。再大的金枝玉葉,本將都吃得下,事後還能不露痕跡。所以你們掂量掂量,別真惹惱了本將。”

提劍女子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我來廣陵道是找趙鑄。”

她這趟出京遊歷,除了早就想獨自闖蕩江湖,確實還準備去見一見那個嗜好築京觀的年輕人。

身後女子是閨中密友,不過相見的是一個青梅竹馬的負心漢,那個原本前程錦繡的男子在遭遇家變後,無緣無故就人間蒸發一般,好不容易給她找到了蛛絲馬跡,這次一咬牙偷偷離開太安城,足可以稱之為大逆不道的逆鱗舉動,回去之後這輩子都甭想踏出京城一步了。而且她這次拉著自己見過了那男子,沒有吃閉門羹,但比這更傷人心,那男子竟然說已經談好了一樁婚事,就要在那個山窮水惡的小地方紮根,身後女子不信他的見異思遷,男子便約出了那什麽都不如她的陌生女子,身世天差地別不去說,相貌才情眼界,都不值一提,但是當她看到那男子與那村野女子站在一起,就有些死心了,因為她看著那對不般配至極的男女,就知道他確是在喜歡著她。

師從劍道魁首習劍多年的女子並不像她臉上那麽鎮定,這橫江將軍身邊的老者深不可測,所以揀選了那個年輕扈從作為賭注對象,她堅定對手刀法比自己的劍術要遜色幾分,可真正下場廝殺,不但輸了,若非那人刀下留情,她還會命喪此地。雖然反悔約定,有違心性,可她怎麽會眼睜睜看著閨中密友去那龍潭虎穴,就如宋笠自己所說,跨過他家門檻,那就沒有清白名聲可言,事後不論如何將這條廣陵地頭蛇的雜號將軍千刀萬剮抄家滅祖,有何裨益?只是她仍是不想泄露她們兩人的身份,不願意,也不敢。

宋笠微微一怔,眼神炙熱了幾分,“燕敕王世子趙鑄?”

她心知不妙,幹脆閉口不言。

世上總有一些不屑規矩的男人,喜歡女子的身份,多於女子本身姿容。太安城是天下首善之地,同時也是最為藏汙納垢的地方,她耳濡目染太多了,一些個勛貴子弟,怎樣的水靈女子勾搭不到,就偏偏對那些明明上了歲數的大宅深院裏的婦人下手,並且引以為傲,私下與狐朋狗友相聚,作為談資,比試誰拐騙上手的誥命夫人品秩更高。她就聽說那幫油子混賬,不但連烏木軸敕命文書的婦人視為玩物,就連一些個玉軸和犀牛角軸的誥命貴婦也敢引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