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無敵(中)(第4/6頁)

聽到趙鑄這個名字,本已走出去幾步的徐鳳年停下腳步,擡手摘下一截柳葉繁茂的柳枝。

徐鳳年沒打算湊近過去,但也沒想著袖手旁觀。

王福以為他這位刀法天下第二的絕頂高手在客棧裏不出手,是那小子命大。

很快他就沒了這份自信。

一片柳葉劃空而過。

如刀切豆腐,截斷了梁眉公手中那把不在綠鞘的廣陵新刀,剛剛勝過了那女子後正志驕意滿的年輕刀客目瞪口呆,一臉茫然。

王福是在場中境界最高的一個,遠勝眾人,也仍然是環顧四周,才敲定是那樹蔭中的遊俠作祟,王福之所以有腕下鬼的古怪綽號,就在於他的運刀,宛如腕下有鬼神相助,是江湖上少數可以無視對手境界更高的奇人,王福的練武天賦就算擱在天才堆裏,依舊可算出類拔萃,否則只是靠著不入流的歪門邪道,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哪怕是柴青山這樣的劍客,也不敢說自己穩勝王福,尤其是僅以生死定勝負的廝殺,說不定王福的勝算還要更大些。

然後驛路上眾人就看到一幅荒誕場景,高不可攀的腕下鬼王福先是後仰靠在馬背上,似乎是躲過了什麽,這才來得及伸手握住那柄佩刀,傾斜下馬時,身體前撲,腳尖在馬腹輕輕一點,那匹健壯戰馬就側著淩空撞飛出去,閑逸佩刀和真正握刀的王福完全是兩個人。老人雖未拔刀出鞘,但前奔之時,氣勢如虹,只是不知為何老人才沖出去六七丈,就又給逼退後撤了兩丈,然後繼續一手按刀,低頭彎腰奔走,不走直線,如蛇滑行於沙地。

堂堂刀法巨匠腕下鬼,跟稚童嬉耍一般前沖加後退,如此反復多次,眾人終於意識到罪魁禍首應該是遠處那個看不清面孔的乘涼家夥。

只是仍然沒人知道為何王福要用如此畫蛇添足的推進方式,就連那個斷刀的梁眉公也不例外。

在王福終於好不容易來到離那年輕人相距百步的地方,依然按住刀柄不出刀的腕中鬼,就看到那人隨手丟掉了手上那根幹禿禿的柳枝,沒有絲毫動靜,那人頭頂一根柳枝就驀然繃直,砰然折斷,急速墜落,恰好被那人一手握住。

王福猛然停下身形新。

既是示好,更是示弱。

王福跟許多頂尖高手有一點不同,就是他這輩子一次都沒有踏足武帝城。

他在壯年成名之後,當時還沒有腕下鬼這個稱號,而是褒貶參半的“王不死”,因為他與人對敵必殺人,而且活著的都會是他王福,他從來不招惹有可能殺死自己的敵人,所以這輩子王福還沒有輸過一次,哪怕他跟柴青山近在咫尺多年,兩人之間沒有過一次切磋武技。十幾年來,王福出刀次數已經不多,但是十年前有一次在江湖上,他即使當時懸佩著那柄天下十大名刀之列的“咳珠”,對上一名年輕人,仍是不戰而退,那之後沒多久,不光是王福知道了那個不佩劍也不帶刀的年輕人是何方神聖,可以說整個天下都知道了,桃花劍神,鄧太阿!

這一次,王福照樣是不顧頂尖高手和武林前輩的臉面,選擇了不拔刀。

不是說他覺得自己毫無勝算,只是一旦拔刀,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兩人萍水相逢,又沒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面對的是顧劍棠,才能讓老人生出不計生死也要一戰的沖動。

畢竟練劍之人,誰都想著要翻過鄧太阿這座山頭,練刀之人,則是顧劍棠。至於更加籠統的習武之人,應該沒誰癡心妄想去挫敗王仙芝。

王福就不信王仙芝只是死在那姓徐的年輕藩王一人手中。

王福駐足原地,心中有些郁氣中結,江湖上的年輕高手是不是太多了些,光是死在自己手上就不算少了,可似乎野草一般,春風吹又生。

那先前被自己小覷了的年輕公子哥也沒得寸進尺,但是兩根手指撚動柳枝,更不像是會主動握手言和。

仿佛是在等著王福主動出刀。

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後輩也太目中無人了!

王福幾次心思起伏,可都沒有拔出腰間那把廣陵刀。

如果真要死戰一場,沒有捎帶上咳珠刀,終歸是會渾身不得勁。

宋笠一騎突出,來到王福身邊,這名膽大包天的橫江將軍神情復雜,緩緩說道:“難怪這位公子不願理睬宋某。”

涼風習習,柳葉繁密,顯得樹蔭深重,那個年輕人始終沒有說話。

宋笠笑了笑,“既然公子出手,宋某並非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蠢人,那兩位女子只要身在梳子郡以東的廣陵道境內,宋某就會承諾她們一路平安,如何?”

宋笠看不清綠蔭下男子的臉色,但如臨大敵的王福瞧得真切,那家夥笑意淺淡,只是尤為玩味。

宋笠撇了一下腦袋,然後猛然提起馬韁,撥轉馬頭,面朝部卒百余精銳輕騎,擡了擡手臂,示意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