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亮(第3/4頁)

趙篆讓揉了揉趙歷的小腦袋,笑眯眯說了句以後別忘了多去找你嬸嬸討糖吃,然後再讓那老太監領著趙歷去找位禦醫。他與陳望走在幽暗小徑上,沉默片刻後出聲打趣道:“陳望,看上去你這個少保當得不順心啊。”

陳望一笑置之。

趙篆停下腳步,看著這個家夥,很認真問道:“都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你跟咱們那位鐵骨錚錚的晉三郎可都是北涼人士,怎麽就這麽不一樣呢?”

陳望猶豫了一下,搖頭自嘲道:“一方水土也有一方水土的差異,想來我陳望在用柴禾在雪地裏練字的時候,右祭酒大人就在琢磨怎麽研制上等宣紙了。”

趙篆無奈道:“你這性子,誰敢讓你外放做個地方官。”

這個誰,顯然不會是泛指,而是專指他這個照理說甚至可以監國的太子殿下。

陳望笑道:“若是外放,我撐死了就做個下縣縣令,官帽子再大一些,真會戴不穩。”

趙篆拍了拍他的肩頭,“當我傻啊,會舍得大材小用?”

陳望沒有接話。

趙篆突然問道:“你怎麽評價首輔大人和齊祭酒?”

陳望沒有半點忌諱地直截了當說道:“張巨鹿為人,嚴苛而可畏,如夏日炎炎。齊陽龍為人,溫和而可愛,如冬日和煦。兩人無論治國才幹還是自身操守,都可謂幾近聖人。能與他們同朝為官,是我陳望的榮幸。”

趙篆感嘆道:“可惜一山難容二虎。”

趙篆很快就笑道:“戶部尚書王雄貴有可能要去廣陵道擔任經略使,你對這個空出來的位置有沒有想法?這座小廟殷茂春是絕對瞧不上眼的,你也不用擔心跟他爭什麽。”

吏部尚書趙右齡,禮部尚書白虢,戶部尚書王雄貴。

加上一個儲相殷茂春,曾經都是首輔張巨鹿和坦坦翁的得意門生,細算下來,如今淪落到只剩下一個公認永徽四子中才學最次的王雄貴,還在堅持為那座張廬支撐門面。

聽上去似乎連王雄貴都要走了,還是去當那個滑天下之大稽的廣陵道經略使,朝廷的言下之意,就是瞎子也該明白了。

要殺飛虎,先斬羽翼!

陳望只是搖頭不說話。

趙篆嗯了一聲,自我反省道:“是我操之過急了,不是幫你,反而害你成為眾矢之的。行百裏者半九十啊!”

趙篆像是自言自語,“父王悄然巡邊,就這麽拖著,耽擱朝會,好像也不是個事啊。”

曾被馬戎評點為“器識端謹”的陳望,並沒有說出那兩個字。

但是趙篆看著東方泛起魚肚白的天色,眼神已經悄然炙熱。

監國。

趙篆收回視線後,就又是那個性情溫和君子如玉的太子殿下了,微笑道:“聽說元先生這趟遊歷大江南北,身邊帶了個人。”

陳望問道:“可以說?”

趙篆略顯無奈笑道:“你我有何不可說的,那人便是被看作落難鳳凰不如雞的宋家雛鳳,宋恪禮。”

陳望疑惑道:“宋恪禮不是在廣陵江北一個上縣做縣尉嗎?此人剿匪頗有建樹,這份不俗政績,只是被上頭刻意壓下了。”

趙篆深深看了眼這位陳少保,然後笑得都眯眼一線了,用手指點了點這個嘴巴堪稱密不透風的謹慎家夥,“裝,繼續裝。別人不清楚元先生的謀劃,你陳望會抓不到重點?宋家頃刻間覆滅,明面上如何台面下又如何,廟堂上前五六排的老狐狸們,其實大多都看得‘一清’,但看得見‘二楚’的,真不多,首輔大人和殷茂春肯定算兩個,接下來就算只剩下一個人,那也肯定有你陳望。”

陳望沒有承認什麽,但也沒有否認什麽。

趙篆小聲感慨道:“殷茂春,白虢,宋洞明,曾經都是元先生青眼相中的隱相人選,就算後兩者都出局了,但殷茂春怎麽看都應該成為下任首輔才對,沒料到最後給宋恪禮不聲不響劫胡了去。”

陳望猶豫了一下,說道:“元先生選中了宋恪禮,但是首輔大人也做出了選擇。”

趙篆對此事是真的霧裏看花,十分好奇說道:“肯定不是王雄貴,也不會是趙右齡,那能是誰?”

陳望平靜道:“禮部尚書白虢。”

趙篆下意識地笑出聲,顯然不信這個荒謬說法:“白虢?不可能不可能,雖然白虢在朝野上下口碑奇佳,尤其是京城官場對他更是人人親近,我也相當欣賞這位放蕩不羈又極富才情的禮部尚書,可你要說張巨鹿經過十多年的千挑萬選,臨了選了當初放棄過一次的白虢擔任那座顧廬下任主人,打死我也不信!”

陳望淡然道:“下官也不能真打死殿下。”

趙篆愣了一下,繼而捧腹大笑,陳望在他心中是個從來不會說笑的老夫子式人物,這句話真是讓他長大見識了。只是笑過之後,趙篆就開始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