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古謠(第2/4頁)

這場本該是一群人圍毆一人的大好局面,為什麽會輸得這麽慘,大樂府先生在逃亡途中說了許多道理,鐵木叠兒都給忘了。反正只知道他們嘗試了無數種方法,一開始是四散逃竄,後來是竭力圍攻,再後來是各種花樣百出的埋伏截殺,到頭來,都沒用。從頭到尾,那個實力強大到讓鐵木叠兒都感到恐怖的北涼男子,都在用一種方法追殺他們,誰站在了最北的位置上,他就盯住誰殺,而且殺得一點都不急。從來都是只出一槍,在這之前,對手大可以施展生平所長。若是誰腳下的位置更北,他就會毫不猶豫轉移目標。

一般來說,像到了十人這種境界的武道宗師,體力腳力都極強,鐵了心要逃跑,相同境界的敵人哪怕技高一籌,想要殺死對手並不容易,需要長時間接連不斷的鏖戰。但問題在於那個只提了一杆普通鐵槍的家夥,每次殺人都只需要一槍,這比什麽都致命。他在出槍前,就靠著強健無匹的體魄跟他們耗,要麽躲閃,要麽來不及躲閃便硬碰硬的力扛。正是親身領教過這人的可怕,鐵木叠兒才明白為什麽經常聽人說世上高手只分兩種,一種是王仙芝,一種是由拓拔菩薩領頭的所有天下武人。

鐵木叠兒咧嘴一笑,那個說要去離陽找媳婦的男人,在當今天下,大概他和拓拔菩薩,加上那位北涼王,能算是一種武人,然後他鐵木叠兒在內所有人,都是另外一種。

有個衣襟染有血跡的中年人就蹲在年輕劍客腳邊,抓起一小撮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微笑道:“在想什麽開心的事情?我們四條喪家犬,也就只有你能笑得出來了,還這麽不勉強。”

鐵木叠兒笑道:“想一個男人。”

那吃泥土的儒雅男人打趣道:“鐵木叠兒,你這話說得很有深意啊,以前還真沒瞧出來。”

鐵木叠兒嘿了一聲。

那位落拓男子好像也挺有閑情逸致,拽著酸文道:“春,地氣通,土蘇醒。我嘴裏這種黃綿土,屬於泥土裏的小孩兒,年紀輕著呢。我前幾天嘗過的那種,就老了。”

雖然不感興趣,但鐵木叠兒還是很認真聽著。

男子環視四周,笑意溫醇,神秘兮兮低聲道:“既然站在了這裏,那你就有機會能活。我們三個,就難嘍。”

一位身形傴僂的老婦人陰陽怪氣道:“大樂府,你的心情也不差嘛,還能跟鐵木叠兒在這兒聊天打屁,咱們那位小念頭可是豁出性命去,才幫咱們贏取這點寶貴的喘氣時間。”

正是棋劍樂府大先生的男人笑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光陰這東西,其實什麽時候都值錢的。當然,現在就更值錢了。咱們四個的腦袋加起來,應該勉強能值上個一萬騎軍。粗略折算,以一萬騎的十年沙場壽命為準,那就是……”

他突然站起身,正色道:“來了。”

鐵木叠兒握緊手中無鞘,沉聲道:“我這一劍,一定能比先前那座關口更快。”

老嫗冷笑道:“有劍仙一劍的風采又如何了,只要殺不死徐偃兵,咱們今天肯定又得搭上一條命。”

大樂府拍了拍年輕劍客的肩膀,“劍,越來越快,哪怕是後一劍快過前一劍,只有一絲一毫,也是大好事。鐵木叠兒,要信任自己,和你的劍!”

年輕人點了點頭。

黝黑的臉龐,耀眼的陽光。

這讓大樂府的沉重心情也好了幾分,望向那四人中年紀最大也最怕死的老婦人,神情淡然道:“這次我留下。”

老婦人非但沒有領情,反而尖酸刻薄道:“也該輪到你們棋劍樂府了!”

大樂府一笑置之。

約莫半裏外,兩道身形不斷交錯,向鐵木叠兒這座大墚“緩緩”而來。

老嫗眯眼望去,面沉如水。

大樂府卻沒有去看那場廝殺,抖了抖袖口,盤腿而坐。

白衫長裙女子像一只白蝶在黃沙高坡上翩翩起舞,飄渺靈動。

這位綽號半面妝的小念頭與那姓徐的家夥貼身搏殺。

她腳尖一點,身體一旋,五指如鉤,抓向那徐偃兵的頭顱,後者身軀隨之後仰,臉龐上方幾寸處堪堪被那只纖纖玉手劃過。

手中鐵槍尾端順勢輕描淡寫的一勾,撞向小念頭的脖子。

這種當真沒有半點煙火氣的隨意“出槍”,連同半面妝在內八人都領教過無數次,因為沒有蘊含充沛氣機,所以就算被擊中,也遠遠不至於傷筋動骨,但在鳳起關那裏斡亦剌就恰恰因此而惱羞成怒,在挨了八槍後,性子暴戾的提兵山峰主就氣炸了肺,就不再準備隨時逃竄而蓄力,轟出了堪稱生平最巔峰的一拳,不留余地,視死如歸,結果當然就是斡亦剌被徐偃兵抓住機會,一槍洞穿了前者的拳頭、胳膊和肩頭。

小念頭身體傾斜,踩著碎步迅猛前沖,躲過了那杆鐵騎,若是有人觀戰由側面望去,那就像是她在以肩扛槍。小念頭刹那間就來到剛剛站直的徐偃兵身前,四指並攏作尖刀,狠狠刺向徐偃兵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