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古謠(第3/4頁)

徐偃兵手腕輕抖,槍身就在她肩頭輕輕一磕,將這名小念頭給橫推了出去。

白衣女子雙腳在黃沙地面上滑出一條痕跡,嘴角滲出猩紅血絲。

徐偃兵手提鐵槍,面無表情,沒有理會眼神如刀的小念頭,而是望向隔有兩條深溝的那座大墚。

演戲演了這麽久,也該粉墨登場了。

果然,小念頭縱身一躍,往溝壑中墜去。

在小念頭跳崖之前,坐在地上像是一位私塾先生坐於桌前準備授業的大樂府,輕輕笑道:“天地無言,大風歌之。”

大漠多風沙,但若是只有大風吹拂漫天卻無一粒黃沙,這肯定不符合常理。

徐偃兵所站塬上四周,便只聽大風呼嘯嗚咽,而無沙礫。

大樂府盤膝而坐,閉目凝神,瞬間七竅流淌出鮮血,但面容安詳,朗聲道:“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只見言盡之時,一抹身影緩緩升起,又一位大樂府站起,如千萬縷光線匯聚成形。

“他”向前走出一步,直接穿過了坐著的自己。

他大袖飄搖,踏出的步子越來越大,臨近大墚邊緣,如同化作一抹長虹,徑直沖向徐偃兵。

坐著的那位大先生滿臉血跡,膝上的青衫滴滿了鮮血,沙啞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瞑目皆歸泥。”

又一位大樂府站起,只是身形不如先前那一位寫意風流,步伐踉蹌,但速度極快,同樣掠向了徐偃兵。

劍仙禦劍飛行,朝遊北越暮蒼梧,喻其之快。

但是仙人出竅神遊,猶有過之。

兩位大樂府一前一後出竅,前者停在徐偃兵身後,後者來到徐偃兵身前。

不知何時,鐵木叠兒站在了神魂遠遊但身已死的大樂府先生身前,怒吼道:“大風!”

大樂府的屍體,起劍的鐵木叠兒,一位樂府魂魄,徐偃兵,又一位大樂府魂魄。

五者恰好位於一條直線之上。

那蛛網兩繭之一的老婦人根本就沒有看清鐵木叠兒是如何出劍,又是何時離開大塬前往對面那座高墚。

等她終於能夠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看到的局勢詭譎至極,以至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樂府拿性命作為代價,“牽引”鐵木叠兒遞出去這地仙一劍的殺招。

以徐偃兵一槍刺透身前四尺外鐵木叠兒的肩膀告終。

無鞘劍的劍尖離徐偃兵的心口仍有一尺距離。

雖然劍氣已至,讓徐偃兵的胸口出現一攤猩紅,但這肯定不足以致命。

一尺之隔,在武道頂尖宗師之間的生死相向,足以是陰陽之隔。

但在徐偃兵和鐵木叠兒之間,有一個人握住了那杆鐵槍,這才讓徐偃兵沒有能夠隨便將槍身一個向下斜拉,去攪爛鐵木叠兒的心肺。

徐偃兵拔出鐵槍,槍身發出一連串刺破耳膜的摩擦聲。

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一手扶住鐵木叠兒,一手甩了甩手腕,掌心有些血絲。

老婦人咽了咽口水。

作為蛛網老祖宗級別的前輩,她認出了那個人。

呼延大觀!

除了拓拔菩薩,也沒有誰能讓徐偃兵那一槍全攻而返,讓後者無功而返當然更不現實。

呼延大觀笑道:“緊趕慢趕總算給我趕到了,徐偃兵,你不殺鐵木叠兒,我就不找徐鳳年的麻煩,如何?”

徐偃兵神情冷漠,提槍寸余,後撤一步。

眼前對手值得他將距離拉開到最適合鐵槍發揮全力的位置。

呼延大觀一臉無奈道:“說實話,涼莽開打,不關我屁事,我之前就沒想過要跟徐鳳年過不去。”

鐵木叠兒掙紮了一下,呼延大觀扶住他的肩頭的那只手微微加重力道,前者頓時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呼延大觀正了正神色,說道:“但如果你今天執意要殺鐵木叠兒,那我也不介意殺一殺徐鳳年,至於能否成功,我不管。”

老婦人知道那呼延大觀根本沒有刻意流瀉氣機,但她就是會感到窒息。

然後她馬上就有湧起一股悲憤欲絕的情緒,不管如何克制都壓抑不住。

因為那個追殺他們得有整整一旬時日竟然都沒開口說過一個字的家夥,終於說話了!

徐偃兵平淡道:“先問過我的槍。”

說起離陽官話比離陽百姓還順溜的呼延大觀爆了句粗口,苦笑道:“打住打住,怕了你了!徐偃兵,既然你要決心要打一架,行,你手中這杆鐵槍內裏早已經不堪一擊了,你回去換一杆新槍,好歹能撐得住你出三槍,否則也打不盡興!我呼延大觀就在這裏等著你,鐵木叠兒,那啥念頭的,還有那個不服老老愛插朵大紅花的老婆子,我都幫你留在這裏。到時候誰贏了誰說話,如何?”

徐偃兵點了點頭,就這麽直截了當的轉身離開了。

這一幕看得那蛛網老婦人差點眼珠子都給瞪出眼眶。